第10章

其实他那句“那你试试吧”不是觉得自己忍受不了舒鹞,而是觉得舒鹞忍受不了他的世界。

舒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是她坐在周家庄园里, 坐在东厅那一套名贵的红椿木沙发里, 仍然能在一厅子的假面里找到最真实的典典, 然后笑着和小朋友聊上几句。

周酩远没说, 那套沙发曾经是他的童年阴影。

忘了是4岁还是5岁,周酩远从外面捡回来一只流浪猫,小猫瘦骨嶙峋还瞎了一只眼睛,连叫声都是微弱的,可怜兮兮, 很依赖周酩远。

周酩远把它藏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喂养,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周憬坐在客厅里,桌子上是那只小猫的尸体。

它比来的时候胖了一些些,也活波了一点,但现在躺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是被摔死的,头骨有些扁下去。

周憬说:“不要再让这些没用的东西分你的心,你以为学校学的就是全部了?只学这么一点皮毛,你以后用什么守护周家这么大的家业。”

可怜的小猫被周酩远埋在后院的一棵树下。

那天他把它小小的躯体放进土壤时,到底有没有掉过眼泪?

后来的十几年里,周酩远学会了做一个冷漠的人,脑子里只装满合约和数据。

他这样的人生,舒鹞能受得了吗?

“周酩远!”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明媚的女声,周酩远看过去,舒鹞穿着白色睡裙站在一楼半的楼梯上。

楼梯亮起幽白色的灯,她披散着头发,像个女鬼。

“女鬼”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酩远哥哥~我就知道你没睡,我想你啦。”

周酩远轻锁眉心,警惕起来。

这姑娘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果然,舒鹞举着手机匆匆跑到周酩远面前,笑眯眯里藏着一丝不算明显的狡黠:“你闭眼,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确定不是惊吓?”

“我怎么会呢!万一是我真挚的吻呢!”

“呵。”

周酩远冷笑着,但还是听舒鹞的话把眼睛闭上了。

“我数5个数你才许睁眼睛哦,5、4、3、2、1!”

周酩远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东西,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

舒鹞手机里冒着刺眼的绿光,她把手机放在下颌处,照绿了自己的整张脸,舌头伸得长长的,还翻着白眼。

比刚才站在楼梯上还像个女鬼。

换个心脏不好的可能直接就撒手人寰了。

看见周酩远向后倾身的动作,舒鹞得逞地大笑:“睡前小惊喜哈哈哈哈!晚安!”

说完又哒哒哒地踩着发光的楼梯跑回二楼,白色长裙飘飘。

这回像幽灵。

她走了之后一楼重新陷入黑暗,周酩远在黑暗中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周酩远有一套自己的生物钟,无论几点睡,第二天都能在6点准时醒来。

他起得不算晚,但整栋别墅转一圈发现,舒鹞早已经走了,没在家。

周酩远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可能舒鹞说的什么贴什么保护,什么形影不离,都只是随口一句话,他居然还当真了,怕人家受不了他的生活。

往金融大厦开的路上周酩远的情绪都有些恹恹的,但今天大厦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门口的保安偷偷睇过来的眼神,甚至电梯上到100层,门口遇见副总的秘书,同他问好时都磕巴了一下:“小、小周总好。”

周酩远神色敛了敛,疑心是他的祖父周憬来了。

这个猜测很快被打破,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先听到了白栩的笑声。

“?”周酩远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皱着眉走过去。

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门也没关,大敞四开。

透过被擦得锃亮的淡茶色玻璃,周酩远能看见白栩正捏着葱油饼的一角塞进嘴里,他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都好久没吃过这家的早餐了,谢谢舒小姐。”

“不用客气,多吃些,这份都是你的,留一份给周酩远就行了。”

“你不吃?”

“我喝个豆浆就好。”

“舒小姐今天都会在这里吗?”

“我以后没工作的时候都会过来,你们小周总离不开我,昨天求了我好久,非要跟我形影不离,没办法,我只能答应他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啦,唉。”

舒鹞坐在周酩远平时坐的那张办公椅里,一口气叹得舒服又自然。

只不过对面白栩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管周酩远叫“小妖精”,白栩的表情有些像吃了苍蝇屎。

站在门外的周酩远也眯缝了一下眼睛。

舒鹞今天穿了一套职业装的小裙子,头发也挽起来盘在头顶。

除了那个长颈鹿发卡有点出戏,其他装扮冷不丁一看还真有点职场女性的样子。

周酩远神色莫名地看向自己的办公桌,在短短时间内桌面被堆满了豆腐脑、豆浆、葱油饼和油条,那油滋滋的油条袋子就大咧咧地躺在他最喜欢的那本日历上。

桌上还多了一盆绿植,看起来应该是仙人掌的同科,只不过上面装饰了一对黄色的兔子耳朵,看着很幼稚。

办公室门开着,周酩远干脆迈进去。

白栩没留意到慢慢靠近的人,只好奇地问:“舒小姐,你这是擦什么呢?”

“相框啊,”舒鹞举起手里的相框,露出照片,“你不知道吧,你们小周总可喜欢这个明星了,岑月白,你认不认识?”

“……认识。”

舒鹞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说:“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张,看见没?露腹肌的。我帮他洗出来了,放在办公桌上,他一定开心!”

周酩远:“……”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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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提前更完啦!】

第28章 咖啡

下午2点, 金融大厦100层。

周酩远的办公室拉上了所有百叶窗,遮光窗帘挡住明媚的午后阳光。

周酩远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在桌面上, 他的肤色本就冷白, 坐在昏暗的环境里被面前的电脑光笼着, 看起来白得有些病态。

如果是舒鹞在。

她大概又会感叹周酩远像个吸血鬼。

但舒鹞几分钟前才刚刚离开,可能是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偶尔语气客气疏离的商业对话,让舒鹞觉得没意思。

她说是下楼晒晒太阳, 拎着小包跑了。

舒鹞下楼后, 周酩远才从工作文件里抬眸, 拨了南非那边负责人的视频:“叫里斯教授来。”

这是个临时的视频会议,里斯教授是南非那边医疗器械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视频里出现了里斯的脸。

这是一个看起来并不太像教授的中年男人,长得很平庸, 但眼角总是带着笑的,哪怕穿着严肃的白大褂, 也是总是有种笑着的感觉。

这种总是笑着的样子, 让周酩远想到舒鹞。

“小周总。”里斯在视频那边挥了挥手。

同南非那边开视频会议总是要耗费很多时间, 而且过程都有些艰难。

南非那边这三年在周酩远的带领下确实得到巨大改善,甚至投资方都多了不止一家, 器械销售的合作方也逐渐增多。

但基地一直没搬, 信号不好, 经常在视频会议中途卡顿。

周酩远等着里斯那边挥起来的手如同机器人一样, 一卡一卡地落下,才颔首:“里斯教授,材料进展怎么样了?”

“钴铬合金和镍钛合金都已经实验完了,裸支架没问题,只差药物涂层还需要进一步实践, 我认为你有必要亲自来一趟南非,你觉得呢?”

周酩远翻了一下日历上的备忘录,翻到下一页时,正好看见页脚上沾染的一小块油花,他动作一顿。

这块带着点油腻味道的小油花,罪魁祸首是舒鹞早晨买来的油条。

晃神半秒,他看了眼日期:“过几天我就回去。”

里斯在视频那边又汇报了一下其他方面的进展,把精确数据都打包发到了周酩远的邮箱里。

在周酩远手底下做事,效率是要有的。

快速进行完所有的汇报,里斯静静等着周酩远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应一声,然后挂断视频。

但周酩远没有。

他换了个相对随意的坐姿,挺拔的肩颈放松下来,一只胳膊横拄在办公桌上,忽然问道:“里斯教授,你听没听说过‘天使B-T’这个项目?”

这是舒鹞昨晚在法式餐厅里告诉周酩远的项目名字。

他查过,网络上完全没有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信息。

实际上周酩远在心里判定过,这个项目多半又是舒鹞随口编排出来诓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要在下午刻意去打这通视频电话来证实。

里斯在医疗器械界非常有名,周酩远接手南非项目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往美国花光了南非项目的所有资金,为项目聘下里斯。

这是豪赌,还好赌对了。

如果连里斯都没听说过,那大概就是谎话了吧?

周酩远眼底不动声色地滑过一丝自嘲。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里斯听完“天使B-T”这个名字,脸腾地涨红了,脸上写满了怒意:“黑科技天使计划,哼,就他们那个团队也配把自己的做为称为黑科技,简直不要脸。”

周酩远稍稍一怔:“你知道这个项目?”

“知道一些,打着黑科技的旗号进行的噱头项目!”

南非那边的实验室里亮着冷光,里斯的语气里掺杂着复杂的愤怒和不屑。

最开始,天使B-T研究团队装模作样地开了发布会。

向众人宣传他们煞费苦心研究这个项目为了治疗肥胖症,用一番洗脑式研究争取了100名志愿者。

里斯表示,其实就是利用了男人女人爱美的心理,花言巧语说是最自然的减肥方式,才会有志愿者上钩。

“这项目没有通过实验阶段?”

“没有,在实验阶段就被封了,手段太过于反人类,和国外那个什么自称把面部骨胳全部重调整容手术项目一起被封的。”

周酩远的眉心深深皱起“川”字褶皱。

这种没有保障的手术,舒鹞为什么会去做志愿者?

里斯毕竟不是“天使B-T”的项目执行者,只是听说过一些,具体的手术内容他都不太了解。

但他对周酩远吐槽:“听说有一部分志愿者术后的不良反应格外严重,正常进餐都不行,简直是作孽。”

“不良反应医不好?”

“不知道他们的手术流畅和应用材料,谁也不敢贸然去治,难道跟人家患者说开腹把胃拿出来检查吗?”

里斯最恨没有医德的人,悲愤道,“去年还是前年,还有个反映格外严重的志愿者,去世了。”

挂断视频会议后,不到5分钟,白栩敲敲门,把头伸进办公室里:“小周总?”

电脑屏的光线已经熄灭了,遮光窗帘仍然没被拉开,办公室里黑洞洞的,只有墙上的时钟的夜光指针亮着一点点淡绿色。

周酩远就坐在这种沉甸感的黑暗里,长久沉默着。

白栩推开半扇门的光线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酩远眼里好像有些复杂的情绪。

类似于难过。

或者说,在替谁难过。

白栩还没说话,舒鹞忽然从白栩身后探出头:“让让、让让!”

舒鹞拎着两个牛皮纸袋子,用肩膀把整扇门挤开:“周酩远你是穴居动物?你这办公室比友谊路那家密室逃脱的场景还黑。”

她把纸袋放在桌上,又拉开窗帘。

下午明媚的阳光从窗子里倾洒进办公室,刚才那种压抑感也被阳光烤化。

周酩远抬眼,正好看见自己桌角上摆着的相框——岑月白。

周酩远:“……”

金属相框被阳光晃得发亮,照片是舒鹞p过的:

岑月白的腹肌旁被p了个眼睛冒心的小人,脑门上还写着“周酩远”三个字。

周酩远面无表情,抬手把相框扣在桌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他现在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舒鹞在他的印象里,不是那种为了美就去做危险手术的人。

但无论因为什么,当周酩远听到里斯说有志愿者因为这个手术的不良反应离世后,胸腔就像堵了一团什么东西,郁郁不得而出。

但某个三餐都不能正常吃的姑娘实在没心没肺,正蹲在茶几前撕开牛皮纸袋子,欢快地招呼着:“白栩快来,我买了咖啡,你要喝哪一种?”

咖啡的香气袅袅飘散在办公室里,白栩颠颠跑过去:“哇,还有榛果的?我喝榛果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舒鹞,你简直是天使。”

白栩端起榛果拿铁,夸张地吹了一波彩虹屁。

才半天而已。

两个人居然已经从“舒小姐”、“白助理”这样见外的称呼,过渡成了熟稔的直呼全名。

周酩远忽然从办公椅里站起来,淡着脸绕过舒鹞,径直走到白栩面前:“刚才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

白栩咽下香浓的榛果拿铁,一拍脑门,“对了,一会儿是高管的汇报会,你得去听一下。”

被周酩远忽略掉的舒鹞,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他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舒鹞脚边。

舒鹞抬脚,平静地朝着影子踩了几下。

周酩远拿了东西准备去开会,白栩和舒鹞还在聊天,他听见白栩问:“这杯是什么?看着好可爱啊。”

“咖啡店出的新品,萌兔拿铁。”

白栩笑了笑:“你们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玩意儿。”

舒鹞摆摆手:“谁说的,这是我特地给周酩远买的,我就觉得他会喜欢。”

白栩一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从哪儿看出小周总会喜欢???

周酩远拿了东西从两人身边路过,被舒鹞长腿一伸,拦了下来。

她的腿很瘦,带着常年跳舞的紧实线条,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周酩远看了一眼,把目光挪开,去看舒鹞。

舒鹞脸上挂着每次犯坏都会有的那种笑:“开会是不?来来来,带上咖啡,提神醒脑又解渴。”

周酩远看着咖啡杯,没有要接的意思。

也不知道咖啡店给了舒鹞多少钱,她像个发小广告的,费力宣传:“这家咖啡味道可赞了,特别纯正,咖啡豆都是进口的!我特地跑了两个街区,大太阳下面晒了好久才买到的,小周总给个面子呗?”

自称“太阳下晒了好久”的姑娘,扬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硬是把印着胡萝卜和小兔子的咖啡纸杯塞进周酩远手里。

“记得喝之前把这个小兔子棉花糖放进去哦。”

舒鹞笑眯眯地拎起一个方形的小袋子,顺着周酩远西裤兜口,轻轻放进去。

周酩远拿着这个跟他的周身气势完全不搭的、粉乎乎的咖啡,冷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有周酩远在的会议,各个高管都会带着工作提前过来写,时间没到就先在会议室里处理公务,也好过在老板之后顶着老板那淡淡的目光入场。

只不过今天,他们的老板进来时,居然拿着一个粉色咖啡杯。

跟着周酩远久了,大家也都知道,小周总对自己要求极严,而且做事效率为主。

比如他喝咖啡,从来不注重口感,只注重它是否能达到提神的目的,因此常年喝的都是无糖无奶的美式咖啡。

空气里飘散着甜甜的加奶咖啡香实在不容忽视,几个高管面面相觑,无声地用目光交流:

没看错吧?小周总拿了个粉色的咖啡杯?

没看错吧?咖啡杯上印的是小兔子?

几经瞳孔地震之后,高官们齐齐给自己找了个烂理由:

可能是咖啡店的美式刚好买完了,只剩下这种了。

离会议开始还有2分钟,高管们结束自己手上的工作,纷纷摊开会议资料,正襟危坐。

坐在主位上的周酩远动了一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和咖啡杯一样粉嫩的小袋子,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咔嚓”撕开。

袋子里露出一颗,看起来很软糯的小兔子造型棉花糖。

12个高管,眼睁睁看着自家冷着脸的老板抬起手,把那颗小兔子棉花糖放进了咖啡杯里……

作者有话要说:  高管们:老板被、被魂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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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鱼汤

舒鹞连着几天起早, 比周酩远还要早到他的办公室。

她好像尤其喜欢办公室里那套宽敞的真皮沙发,周酩远办公的时候,舒鹞就坐在沙发上, 有时候塞着耳机拿着笔涂涂画画, 有时候阖眼仰在靠背里晒太阳。

甚至有一天, 舒鹞还搬了一套紫砂茶具来,蹲在茶几前面鼓捣半天。

周酩远状似无意地抬眼,看见她拿了茶则从陶瓷茶罐里取岀茶叶稳稳端着, 又取了茶匙把茶叶拨进茶壶里。

动作慢条斯理, 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周酩远看了两眼, 收回视线,只不过处理公务时留了一分心思,等着闻到金骏眉蒸腾着甘润的茶香。

半晌, 煮茶的水发出沸腾的嗡鸣。

茶香没闻到,先听见一声惊呼。

周酩鱼远丢下钢笔站起来, 只看见舒鹞像是大火燎着了尾巴一样“哒哒哒”跑出去的背影。

小周总眉心拧起来, 疑心这姑娘是烫到了。

但没过两分钟, 舒鹞又回来了,没什么愁容, 高高兴兴地举着食指上亮晶晶的一颗小水泡给周酩远看:“周酩远,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看看我这晶莹剔透的小水泡。”

周酩远感到无语。

他没说, 男人被烫了也是要起水泡的。

金骏眉是没煮成,最后还是点了楼下咖啡厅的咖啡来喝。

喝咖啡时也不闲着,某舒姓奇葩女子完全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惕,还拎了热水壶去烫茶台上那只茶宠。

热水淋上去, 茶宠从深棕色变成金色。

舒鹞亮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夸赞:“这三脚小□□还挺可爱。”

周酩远抿了抿唇,心说,那是三足金禅。

舒鹞跟别的姑娘确实不大一样,烫伤了不呼痛也不涂烫伤膏,像是没痛感似的。

甚至下班时周酩远送她回家,还看见她那颗宝贝得不行的小水泡,被她用笔点了俩黑色的小豆眼,画了个笑脸。

起初周酩远对舒鹞很多不解。

但慢慢的,这些不解也变成了一种佩服。

他那栋标榜着“时间就是金钱”、“不前进就是退步”的金融大厦里,别人恨不得走起路来都要脚下生风,舒鹞安逸得像是去养老的小老太太。

丝毫不被周围的环境影响。

但舒鹞也不是个无业游民,连着来了几天之后就罢工了她的“形影不离”,飞去了韩国,说是有工作。

周酩远一直没弄明白舒鹞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其实留心查一查就能知晓,不过他有种固执,这个问题既然问过舒鹞,他就希望是从舒鹞嘴里得到答案。

舒鹞去韩国后的第三天,白栩拿了文件要出去复印,走到门口看见花瓶里插着的蔫花,顺口问周酩远:“小周总,这这几支花需要我帮你扔掉吗?”

那是5支纯黑色的马蹄莲,是舒鹞有一天下楼买咖啡时带回来的。

那天外面有些阴天,从金融大厦的窗子看出去,连那条盘绕在楼间的人工河都有点秋风萧萧的味道。

舒鹞穿了一件薄荷色的裙子,抱着这5支新鲜的马蹄莲走进办公室,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通电话。

当时周酩远正在签文件,她看了周酩远一眼,把手里的鲜花塞进他怀里,然后举着手机走远了。

没过半分钟,舒鹞又举着手机回来,捂着话筒挤眉弄眼凑到周酩远面前,压低声音:“是你最爱的岑月白?想不想跟他说几句话?‘加油小哥哥我会一直支持你’之类的?”

凑得很近,能看清她翘翘的长睫毛,也能闻到她嘴里含着的草莓糖的味道。

就是有点不说人话。

周酩远淡着一张脸,用手里的钢笔推着舒鹞的额头,把人推远。

舒鹞撇撇嘴,举着电话再次走远:“月白啊,我跟你说,你现在可太厉害了,不得了了,还有30来岁的男粉疯狂爱慕你呢,尤其喜欢你的腹肌!”

“什么变态?不是变态,就是忠实的男粉,默默在心里给你加油打气的那种。”

抱着马蹄莲的周酩远:“……”

一直到舒鹞接完电话,她才笑眯眯地蹦过来,指了指那些马蹄莲:“这花好看吧?送你啦。”

花就一直插在门口的花瓶里,可能是花期到了,现在那些马蹄莲花瓣已经泛着枯色,花枝也变得软塌塌。

周酩远拎起来看了一眼:“扔了吧。”

白栩直犯嘀咕。

丢个花而已,怎么小周总的语气好像挺无奈?

还“丢了吧”。

之前客户送来几千块的大花篮还不是当天晚上就进了垃圾桶,那时候的小周总多么杀伐果断,只说了“扔掉”两个字。

不过白栩很快顿悟了。

因为后面的几天里,周酩远时不时会抬眸,无意识地看一眼办公室里的沙发,也只是一眼,收回视线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投入工作。

可能是舒鹞在的时候这间办公室多了不少人气,白栩近墨者黑,干脆也没绷着,直接吐槽:“舒鹞明天就回来了。”

周酩远抬了抬眼。

他都不知道舒鹞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舒鹞在的身边总是叽叽喳喳没个消停时候,走了居然连个电话信息都没有,这几天都像是人间蒸发似的。

要不是她买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以及那套煮茶工具都堆在办公室里,周酩远都疑心她从来没出现过。

往常不觉得,反正办公室永远都是静的。

被她这么折腾完再重新静下来,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舒鹞回来时也没通知周酩远,他还以为这姑娘已经过了来金融大厦折腾的新鲜劲儿,不会再来了。

结果舒鹞上午下飞机,中午就拎着一大兜子外卖杀上来了。

一进门就是那仿佛浸了阳光的腔调:“酩远哥哥!你的爱妻回来啦!”

周酩远从工作里抬眸,说不上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今天气温适宜、湿度刚好,整个人都有种舒适感。

舒鹞站在茶几前,把东西一样一样从巨大的塑料袋里往出掏。

塑料袋被剐蹭的脆感声音,混合着她的滔滔不绝:“真的是喝够了韩国的大酱汤和参鸡汤,超级想念这家的鲫鱼小豆腐汤,给你们俩也带了两份,还买了烤鸡和小龙虾。”

她说的这家店周酩远倒是去过,鲫鱼小豆腐汤炖得的确不错,鲜嫩可口又不油腻。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周酩远晃到舒鹞身边,松了领带,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一句:“还舍得回来。”

舒鹞拆打包盒的动作停下,偏过头,弯着她那双狡黠的笑眸,半分的感情能让她说成一百二十分:“当然得回来啦,想你想得归心似箭呢!”

周酩远冷哼一声。

她明明是想手里那份鲫鱼小豆腐汤。

其实周酩远不太吃小龙虾这种需要用手剥的东西,很费时间,并不符合他对时间管控的“高效率”标准。

但舒鹞主动帮他带上了一次性手套,还兴致勃勃地怂恿周酩远:“多吃点,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冷面帅哥都是爱吃小龙虾的,特别符合你的气质,下回有机会,我带你去撸串,或者去吃傣族手抓饭,超配你的~”

周酩远才不信她的鬼话,扯了扯嘴角:“免了。”

白栩在旁边偏过头,吭吭哧哧地笑出声。

这间办公室弥漫着鱼汤的鲜香,这是极少有的场景。

白栩跟舒鹞混得熟,又看出来周酩远对舒鹞有那么一些特别待遇,他说话也就没了顾忌,看着舒鹞小口小口喝汤,问了一句:“舒鹞,你这胃是怎么回事儿?什么都不能吃啊?”

舒鹞随口就答:“以前做过个手术,说是什么黑科技,结果副作用大得惊人,搞得我只能像个没牙老太太似的整天吃流食。”

“什么手术这么坑爹?”白栩明显是惊讶的。

“国外的一个项目,实验阶段,我是实验的志愿者,不过其实也不是我自愿的。”

“还有人逼你?”

舒鹞顿了顿,余光扫了一下周酩远的方向,故意说得详细些:“我学舞蹈嘛,从小被我妈管着不能吃除了规定以外的其他食物,要控制体重。有一次我出去比赛,违犯规定偷吃一块小蛋糕,被我妈发现了。”

那场比赛在法国东北部的洛林地区,舒鹞那时候法语并不太好,勉强维持交流,偷偷去甜品店的时候被店主推荐了洛林地区很有名的甜点——baba au rhum,朗姆酒海绵蛋糕。

舒鹞没碰过任何含有酒精的食物,也没尝过奶油和糕点的味道。

她吃完了一整块蛋糕,回去之后竟然醉得有些迈不稳步伐,下午的比赛自然是输了的,舒鹞的妈妈从国内飞过去,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

在舒母看来,这已经是舒鹞第二次叛逆了。

这种叛逆决不允许,舒鹞是要站在芭蕾舞者里的金字塔尖上的人,不允许有一丁点的“离经叛道”。

舒鹞笑了笑:“手术是对我的惩罚。”

“就因为一块蛋糕?不会吧,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

周酩远听完这些的没有惊讶。

他甚至在心里冷笑着应道,就是会有这样的家长。

舒鹞这个蛋糕的故事,让他再次想起很多年前坐在沙发上的周憬,以及那只躺在茶几上失去生命的小猫。

有那么一瞬间,周酩远和舒鹞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但周酩远喝掉半分汤后忽然回过神。

怎么白栩问起来,舒鹞说得就这么轻松自然?

他知道“天使B-T”计划那天,舒鹞可没讲这么详细。

而且自己知道的那点信息还是拿其他信息换来的。

周酩远瞬间不爽了。

很可以。

别人问就说得这么详尽!

在周酩远不爽的同时,舒鹞越过一份鱼汤把目光睇了过来,但看得不是他,是他手里那只被剥好的、鲜嫩鲜嫩泛着油光的小龙虾。

周酩远:“……”

舒鹞就这么盯着小龙虾。

目不转睛。

周酩远此刻很不爽,非常不爽,特别不爽。

但还是冷着脸掰开一双新的筷子,夹起龙虾没什么表情地递了过去。

舒鹞张开嘴咬住,只咬下来三分之一那么大,挥着手:“撤了吧,小周。”

白栩惊了:“小周?”

舒鹞美滋滋地晃着手里的汤匙,指了指周酩远:“这是我们俩的默契,我请客吃饭的时候我就是金主爸爸,他,就是伺候金主爸爸的小周,我们这是父子情深~”

周酩远:“?”

谁跟你有这种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父子情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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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编辑要求,《慢性上瘾》改名成《慢性沉迷》啦。

好像是“上瘾”不太符合对青少年的正确引导之类的,就...沉迷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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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机

周家人都是商场上的巨人, 生活中的矮子、

周酩远在生活琐事的某些方面又矮得格外明显。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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