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屏幕上果然堆满了信息。

都是舒鹞发过来的。

【酩远哥哥我昨天睡懵了, 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哭哭]有没有砸疼你?】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赔罪!】

【看见记得回我信息哦。】

【超级爱你的小舒鹞,[爱心]。】

周酩远没回,又把手机放回原位,拿起钢笔写完后面的一行字。

只不过写字时, 他的唇角是扬起的。

白栩就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张椅子上处理文件,看见周酩远弯起来的唇角,像见鬼了一样。

说实话,白助理今天都没敢和周酩远多说话。

刚才午休,两人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小周总臭着脸走进去,吓跑了好几个小主管。

连隔壁办公室的副总,刚才都吩咐助理下楼帮他买胃药去了,说是中午胆战心惊地没吃好,消化不良。

昨晚双子酒店门口车子刹车失灵的事情白栩是知道的,还以为周酩远今天都不会有好脸色了。

更别提上午周酩远还打了一通堪称惊悚的电话。

周酩远淡着脸把手机虚贴在耳畔,电话一接通,他就像开了嘲讽似的:“祖父,文件您应该收到了,瑞美恩乐我不接。”

白栩当时吓了一跳。

小周总这是在跟老爷子说话?

态度这么强硬?

电话那边的周憬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酩远毫不掩饰地冷嗤了一声:“呵,为什么不接?鬼楼里恶鬼缠身,先是被困电梯后是刹车失灵,我看我还是歇一歇,携夫人一起去找个道士看看比较好。”

白栩跟了周酩远9年,从来没听过周酩远嘲讽人。

这得是动了多大的怒气?

本以为周酩远今天这一整天都要当座冰山,没想到只是看了几眼手机,这人就像是冰雪初融似的,连嘴角都扬起来了。

不管因为什么吧,白栩松了一口气。

战战兢兢、正襟危坐了半天,终于可以放松的白助理,悄悄翘起了二郎腿。

快到傍晚时,周酩远的私人手机又震了好几次,这次他回了一个字:

【好。】

周酩远拎着西服外套起身:“白栩,送我一趟,去横渡。”

横渡的全称是横渡饮食商业广场,围绕着横渡湖而建。

夏天时候湖里开满荷花格外赏心悦目。

这个季节荷花虽然开败,但湖旁的茂密的银杏树变得金黄金黄,落叶飘在湖水上,里面湖里又养着锦鲤,景色不比盛夏差。

最有名的是横渡的几家西餐厅,从国外请回来的厨师,牛排和龙虾都做得原汁原味。

只不过周酩远平日里不太喜欢往那边去,嫌吵。

凭感觉猜测,约周酩远吃饭的人是舒鹞。

白栩拿了车钥匙跟着周酩远往外走,坐进车里时还是没忍住,用一种挺正式的语气开口:“小周总。”

“说。”

“你没觉得你最近情绪起伏方面,有些反常吗?”

白栩既是周酩远的助理,也是他的好友,有些事情旁人比当局者看得清,“而且是回国之后,确切地说,是在遇见舒小姐之后。”

确实是有些反常的,周酩远自己也知道。

从周憬的生日宴上离席开始,再到这次正面和周憬起冲突。

很多事情如果仔细想想,不难分析出,里面或多或少,是有舒鹞的原因在。

白栩继续说:“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变得好像比以前冲动了?你是不是对舒小姐有什么想法?”

其实白栩这话问得很正经,“想法”两个字一点情情爱爱、儿女情长都没掺合的。

他是想知道周酩远对舒鹞的态度。

周酩远如果觉得舒鹞有问题,那以后有什么是不是也要背着舒鹞说?

或者说,是不是有必要减少两人的接触?

而且,几次意外这么凑巧都和舒鹞有关系,那舒鹞会不会是周家老爷子的人?

特地放在周酩远身边监视的?

白栩越想越愁,表情也绷得很严肃。

结果坐在车子后座的周酩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忽然开口:“她有个白月光。”

“什么?”

白栩一愣。

-你是不是对舒小姐有什么想法?

-她有个白月光。

反应过来周酩远说的是什么之后,白栩几乎变得震惊。

不是,这儿聊着商业利害关系呢!

这这这,怎么突然就吃上醋了?

“……小周总,你是不是有点、有点喜欢舒小姐?”

被这么直白地问了一句,周酩远反而淡下脸色,拒不承认:“没有。”

只不过她有时候,让我想到一个很久以前相识的故人。

周酩远在心里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理由。

车子快要开进横渡时有些堵车,窗外正好是一家大型商场,人流熙攘。

门口广场的音乐喷泉里放着一首节奏很快的歌。

周酩远起初没仔细听,无意间听了两句后,偏过头去。

这调子,好像在哪儿听过?

揣摩片刻,高.潮部分放到第二遍时他才想起来,这歌是昨天晚上舒鹞洗澡时哼唱的那首。

前面的路上堵成了一条长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车子长久停在原处。

见周酩远留心在听,白栩搭话:“你还喜欢这种歌呢?没看出来啊,我妈也喜欢他们,天天听。”

“谁们?”

白栩冲着车窗右侧指了一下:“就那几个啊,好像叫Healer吧,都是小鲜肉。”

周酩远顺着白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看见商场楼上的巨幅广告是6个年轻男人。

而且这几个男人他还见过,一个个都有能按开他家的指纹锁。

最眼熟的是其中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眉清目秀的,笑得也比较内敛。

昨天晚上在双子楼的A座里,舒鹞就是在同这个男人说话。

周酩远扫了一眼名字。

哦,岑月白。

名字怎么看怎么讨厌,就像是倒过来的“白月光”。

小周总默默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这个烦人的名字。

今年才20岁?

脾气好性格温和,深受广大女粉喜爱?

他的粉丝名字还叫‘白月光’?

周酩远抿了抿唇。

舒鹞心里的白月光,不会是这个年轻男人吧?

-

舒鹞去横渡的路上同样遇上堵车 没办法,帝都市区里就是这样,一到下班的高峰期,堵车是必然的。

等她姗姗来迟到了横渡,远远就看见了人流中的周酩远。

周酩远穿着一身白西装,坐在一棵银杏树下面。

湖边有风拂过,金色的叶片飘落在手机屏上,他动作轻轻,随手拂掉落在手机上的叶片。

挂在天边的夕阳是橘红色的,染红了一层流云。

暖色调中和了周酩远身上的冷感,也或者是他垂着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淡漠。

从舒鹞这个角度看过去,反而有种他随时都会回抬眸温和一笑的错觉。

舒鹞眼珠转了转,悄悄绕过人群,走到周酩远坐着的那排木制长椅后面,想要吓唬他一下。

她忍着笑把手悄悄从他耳侧伸过去,还没等蒙住他的眼睛,手腕就被周酩远抓住了:“舒鹞。”

谁跟你玩“猜猜我是谁”?!

我是想要吓唬你的!

舒鹞气馁:“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没看见,你的影子投在地上了。”

周酩远一直没回头,还垂着头滑动着手机。

舒鹞从他身后探过头,一把抢走他的手机:“我看看我酩远哥哥宠哪个小美女呢,连正房太太都不看一眼,我可是今天请你吃饭的金……”

后面的话舒鹞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因为她手里举着的手机,屏幕上居然是一张她熟识的脸——岑月白。

关键这张照片还挺……

估计是一组写真或者杂志封面什么的,岑月白一头清爽的黑发,叼着黑色工字背心的衣摆,露出匀称的腹肌,身上还洒了一些人工的水珠,佯装成汗水。

生生把一个腼腆的孩子拍成了硬汉。

手机被周酩远冷着脸拿回去,放回西裤兜里。

舒鹞顶着一言难尽的表情,错愕着开口:“……没想到,酩远哥哥喜欢这种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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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三更要稍微等等,估计10点】

第25章 端倪

舒鹞这顿赔罪的饭请得相当有诚意, 选了横渡这边最贵的一家法餐。

其实舒鹞很少跟人约饭。

她那个不争气的胃,什么都吃不了,无论约在什么餐厅里, 都逃不掉对着美食咽口水又不敢多吃的惨况。

但她今天想要同周酩远好好谈一谈。

能看得出来周酩远已经没那么防备她了, 只要不防备不排斥, 她有的是办法让把周酩远这座飘在云端上的冰山,慢慢拽进喧嚣杂市。

进餐厅的路上舒鹞也不闲着,穿梭在往来人群里, 她一路上都在说话:

“周酩远, 你们公司是要选男模做代言吗?”

“不是。”

“那你刚才……是单纯欣赏岑月白的长相?”

“没有。”

“是喜欢他的腹肌?”

“……不。”

“我都看到了啊, 不用嘴硬的,我看见长得漂亮的同性也会多看几眼的。”

周酩远淡着一张脸,没再开口。

自己都觉得自己坐在那儿翻岑月白照片的举动, 过于傻逼。

但舒鹞好像很热衷这个话题,在前面没走几步, 又灿烂地笑着回过头来:“你想见岑月白吗?我认识他, 他是我带过的练习生, 可以约出来跟你吃饭哦。”

周酩远这才提起些兴致,只不过不是对和岑月白吃饭:“什么是练习生?”

“啧, 你这个假粉。”

舒鹞晃着手里的小包包, 走在周酩远斜前方一点, “岑月白是男团成员啊, 正式进入娱乐圈出道之前就是练习生的身份,需要上课需要联系需要参加选秀节目,积攒经验也找更好的平台和曝光机会。”

“所以你的工作是什么?”

舒鹞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瞪大眼睛:“咱俩结婚证上的照片虽然是p的,领证宣誓本人也没去, 但好歹名字躺在同一个红本本上,你就不能对我多一点关注么?”

“工作是?”

“不告诉你。”

舒鹞加快脚步走去了前面。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流苏长裙,走起路来流苏随着步子轻轻摇晃,让人想起湿地里随风动荡的芦苇毛。

周酩远目光一直越过人群,随着舒鹞,无意识地观察她。

她好像很喜欢穿裙子。

也很喜欢拎那种巴掌大的小包,明明这种包在他看来只能装个手机,一点也不实用。

她无论穿多么时髦的裙子,从来都是穿平底鞋。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舒鹞又折回来,拉了周酩远的手臂:“你可走快点吧,一会儿窗边能看风景的好位置都让人坐光了。”

“没定座位?”

“我又不是女总裁,哪有那么多钱挨家饭店办VIP卡,你知道这家店可以预约座位的那种VIP要储值多少钱么。”

舒鹞举起手,比了个“六”的手势,“6万!”

周酩远没说公司名下有各大饭店的VIP卡可以用,反而觉得这样被舒鹞拉着,快步走在人流里的感觉很有意思。

其实在她身边,总能感觉到一种很舒服的热闹。

两人疾步走进餐厅,窗边的位置果然还有几个。

舒鹞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把包包放在椅子上,脱掉了穿在外面的针织衫。

露背款的裙子,秀颀的天鹅颈后面系着一个大蝴蝶结,蝴蝶结的两条缎带垂在光洁的背上。

周酩远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打开菜单:“吃什么?”

“你随便点吧,这顿我轻客,”舒鹞理着裙摆坐下,“我只要一份鱼汤就行了,别的我吃不了。”

也许是担心自己不吃东西周酩远点餐时也会有所顾忌,不好意思吃,舒鹞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多点一些,我看哪道菜特别想吃的话,可能会抢你的尝一点。”

周酩远想起她那些每样只能吃一小口的甜品,敛了神色:“有什么忌口吗?”

“我只要少吃一点就行,没什么特别的忌口的。”

舒鹞隔着餐桌去看菜单上的图片,热情介绍:“鹅肝、焗蜗牛、牛排你肯定都吃够了,我记得这家餐厅的马赛鱼羹配白兰地特别好,还有红酒山鸡。”

周酩远一目三行地看着菜单上的食材,心里琢磨着舒鹞能吃些什么,一时没留意到她话里的透露出的信息。

一直到点过餐,侍者同舒鹞推荐一道法式甜点:“餐后甜点推荐朗姆酒海绵蛋糕,我们的甜品师的手艺很棒。”

舒鹞顺口说出了那道甜点的法文名字,有些遗憾地表示:“baba au rhum吗?还是算了,我对酒精太敏感了。”

两人对话间,周酩远的眸色微动。

他同舒鹞见过的次数不多。

为什么舒鹞好像对他很了解一样?

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就像熟知他在法国时,曾经有过一段整天吃鹅肝、焗蜗牛和牛排的日子。

那么自然,那么熟稔。

“舒鹞。”周酩远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舒鹞刚抿了一口温水,闻声放下水杯:“嗯?怎么了?”

“你好像很了解我。”

舒鹞搭在桌边的指尖动了动,扬起笑脸,两只手不住地向着周酩远比心:“酩远哥哥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了解你是当然的啦,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

还用了个夸张的拖长音。

她说完,周酩远的咬肌动了动,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还以为周酩远这种人不会吐槽什么,没想到他冷哼了一声,非常直观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不想说就别说,逃避话题的方式总用同一个,会失效。”

舒鹞撇撇嘴:“实话也是有的,比如现在我正准备跟你讲的。”

周酩远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是问过我的胃是怎么回事儿么。”

舒鹞的指尖搭在玻璃杯杯沿上,指甲轻轻敲了一下,“我在国外做过一个胃部的手术,那个项目后来出了问题,我留下一些后遗症,只能吃流食和营养粉,遇见特别想吃的东西可以尝一点点,不能过量。”

餐厅里有乐队拉着小提琴伴奏,金发的法国女歌手站在中心的小舞台上,轻声唱着一首欢快的法文歌。

歌词里有一句很有意思:只是和你聊天就把你驯服了。

周酩远隔着桌子上的烛光看向舒鹞:“项目名字。”

“天使B-T,黑科技天使计划。”

“所以你同意跟我结婚是希望我借助做医疗器械的人脉,帮你找到治疗后遗症的方式?”

“No,No,No,”舒鹞摇着食指,“是因为爱你。”

见周酩远脸色又淡下来,舒鹞笑眯眯地问:“好啦,我坦白了一个问题,现在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她可真是只坦白了一个问题,多问一句,都没有实话。

“你问。”

“上次被困在电梯里的事,还有昨天车子刹车失灵的事,警方介入后有什么新的进展没?”

周酩远觉得舒鹞是真的有种小精明在。

明明长了一副偏向江南烟雨的温婉模样,怎么眼睛笑得弯起来时,净是在耍小心机。

她刚才说的“坦白”回答的是他一个月前的问题。

现在却要交换他一个当下的问题。

“没什么进展。”

周酩远也只有在面对这样的舒鹞时,才会痞态尽展,卸下平时淡漠的面具。

他慢条斯理地把袖口解开,衬衫袖子挽到手臂,倒是也说了句实话:“不过没进展才是最大的进展,说明这些事情确实是人为,而且那人细致到,抹去了所有痕迹,是个厉害的对手。”

那一刻桌上跳动的烛火是映在周酩远眼睛里的,舒鹞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眸子,忽然轻声问:“周酩远,你是不是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不算多,但也不少。”

“比如呢?都有什么样的,总不会那个人那么没有创意,每次都把你关在电梯里。”

周酩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创意还是有的,一开始是忽然丢失文件丢失合同,慢慢变成头顶上掉落的花盆或者潜水时氧气不足。”

很多个险象环生。

周酩远一直在等那个人露出马脚。

只要是做过,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敞开心扉对别人谈这些话,说完再抬眸,发现刚才还笑盈盈坐在对面的姑娘,正用一只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似乎在抹着什么。

随后,她的脸颊上滑过一道晶莹的眼泪。

泪珠停在小巧的下颌上,迟迟没有落下。

周酩远愣了愣。

舒鹞哭了?

怎么突然就哭了?

总不会是因为担心他心疼他吧?

但如果不是,她哭什么?

所以,是担心他才哭的吧。

周酩远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蹲在舒鹞的椅子旁,舔了下嘴角,没有刻意,却放柔了声音:“舒鹞……”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后面的话未出口,舒鹞忽地拉住了周酩远的手腕,话音里没有一丝脆弱或者哭腔,铿锵有力地说:“你过来的正好!”

周酩远:“?”

“快快快,快帮我看看。”

舒鹞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另一只手正用食指和拇指扒着眼眶,露出通红的眼睛:“我感觉我的美瞳碎在眼睛里了,周酩远,快!救我!”

周酩远:“……”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是我想太多,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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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已更新。】

明天双更呦!

第26章 朱砂

“我感觉我的美瞳碎在眼睛里了, 周酩远,快!救我!”

有那么一瞬间周酩远眼里难得的温柔瞬间崩塌,薄唇抿成了一条冷冷的线。

但舒鹞说的“美瞳碎在眼睛里”他又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没带过美瞳的直男判断不出来是不是凶险, 只能压了脾气, 沉着语气问:“我要怎么帮你。”

“去洗手间吧。”

舒鹞起身,和周酩远一起去了洗手间,指挥周酩远用消毒洗手液洗过手, 才说:“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我自己有点看不清, 你用指腹帮我把隐形眼镜托出来就行。”

能感觉出来美瞳片只是裂成了两半,其实没有周酩远想的那么危险。

相比之下,舒鹞更担心洗手台前来来回回的人里谁不经意撞她一下, 周酩远那根冷白的手指会把她眼睛戳瞎。

看了眼洗手间里面,没人。

舒鹞干脆拉着周酩远迅速跑进洗手间, 打开隔间的门钻进去, 又锁上棕红色的桃木门板。

她拍了拍手, 扭头去看站在狭窄厕所空间里的周酩远,“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有种偷情的感觉。”

看她不紧不慢的样子也知道美瞳碎掉不是什么凶险的事了, 估计同被困电梯和刹车失灵比起来, 不值一提。

只是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哪怕正没心没肺地笑着, 看起来也还是有些可怜兮兮。

周酩远皱着眉,招了招手:“过来。”

舒鹞凑近些,扬起脸,用食指和拇指撑起眼眶,瞪大着眼睛:“看见没, 是不是裂开了?”

洗手间里光线不算特别明亮,周酩远垂着头勉强看清,舒鹞眼睛里有一片薄薄的淡棕色隐形眼镜已经裂开。

“看见了吗?像不像展翅准备飞起来的瓢虫。”

距离很近,舒鹞说话时唇间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在周酩远的下颌上。

周酩远说:“闭嘴。”

他的指腹有些凉意,轻轻在她眸上一触,再拿下来时,指腹上躺着一片裂成两半的美瞳。

舒鹞得寸进尺,脸偏了偏,把另一侧脸颊扬起:“顺便帮我把另一只也拿出来吧,戴着一只太不舒服了。”

大抵是担心周酩远这种淡性子的人会不同意,她笑着举起手:“你看,刚才洗了手的只有你了。”

周酩远看起来有些无奈,把手里碎了的美瞳片丢进垃圾桶,又去帮她摘另一只。

其实以他的思维很难理解舒鹞为什么要戴这种玩意儿。

明明摘掉后,她那双眸子又黑又亮,波光潋滟,才更吸引人。

美瞳摘掉,周酩远刚站直了身子,舒鹞又开始不老实,忽然抬手勾了一下他的下颌,活像个女流氓:“帅哥,气氛这么好,偷个情吗?”

不愧是横渡最贵的一家法餐,厕所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新鲜玫瑰花味道,能隐约听见餐厅那边的女歌手已经换了一首经典法语老歌在唱。

女歌手的声音有些像小野丽莎,唱得十分柔情:他的双唇吻我的眼,嘴边掠过他的笑影子……当他拥我入怀……

忽略掉地点,气氛确实不错。

还真挺适合做点什么。

但周酩远知道舒鹞只是随口一说,他扯了扯嘴角,伸手去开门上的滑动锁。

指尖刚搭在锁扣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震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隔壁的桃木门猛地被摔上的声音。

以及,一个重物撞击在舒鹞他们所在的隔间和隔壁之间的隔板上的闷响。

舒鹞被重重的声响吓了个激灵。

心想,这得多疼啊。

但隔壁的人应该是不觉得疼的,还有心情调情,语调柔柔:“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多扣子……”

还有人回应她:“很多,但没有你的扣子难解。”

这这这这这,还真有人会在饭店的厕所里做羞羞的事情?

居然还被他们撞见了?

舒鹞瞪着震惊的双眼,霍然回眸去看周酩远。

这人正吊着嘴角,要笑不笑。

居然能从他那张总是淡着情绪的脸上看出一点调侃,像是在说她这个“乌鸦嘴”,你看,偷情的来了。

周酩远是想直接走出去的,但舒鹞兴致勃勃,甚至在隔壁越来越荤的对话里扶着墙壁站到了马桶上面,看样子是准备偷看人家。

周酩远耐心告罄,拉了一把站得高还踮了脚尖的舒鹞。

白瓷的马桶盖子很滑,舒鹞的小皮鞋也不是老太太防滑款,被周酩远这么一拽,整个人几乎跌落。

罪魁祸首只能稳稳地接住她,但到底是事发突然,周酩远接住人后也没站得多稳,重重靠向隔间的桃木壁,发出一声闷响。

隔壁缠绵的人听见声响,居然兴奋地拍了下隔板。

被误会“也在做事”的舒鹞忽然就在周酩远怀里捂住嘴笑起来。

她很轻,抱起来根本不费力气,笑的时候整个人像开了震动模式。

舒鹞一动,身上撒过的樱桃酒味道的淡香水才隐隐约约萦绕起来,她那双眼睛总是笑着的,这样开心的时候,左眼正下方的朱砂痣被卧蚕轻轻顶起。

眼下长着这样的痣,本来应该像一小滴血泪,带着点苦情的意味。

只不过舒鹞看上去那么快乐,这颗痣也就变成了快乐的音符。

周酩远从她的笑颜上收回目光,才感觉到自己揽着她背部的手臂,是贴在了她露背裙装下的皮肤上。

温暖的,细腻的。

舒鹞的唇色也很好看,柔柔的桃红色,泛着光泽。

算是鬼使神差吧。

他一只手臂揽着舒鹞,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地刮蹭了一下那颗通红的朱砂痣。

这个动作伴随的背景音乐是依然是法文歌,以及,隔壁酣畅的接吻声。

周酩远和舒鹞同时一愣。

周酩远是反常地迷茫,迷茫自己这个动作的含义。

舒鹞则是非常明显地带着惊讶和气愤:“周酩远!我那是痣,不是脏东西!你擦什么擦?!”

周酩远:“……”

后面的进餐还挺愉快的,桌面上长长的蜡烛流了一串烛泪,火光摇曳,法餐味道也醇正。

舒鹞舀着自己汤盅里清汤寡水的三文鱼汤,眼睛时不时瞄向周酩远,得到周酩远的视线回应后,她舔了下唇,试探着:“那个松露薄饼味道好么?”

看她那个发亮的眼神就知道,这是想要尝一点。

周酩远招手,向侍者要了一副新的刀叉,用刀子切了一小块薄饼。

“再小一点。”

切下来的薄饼又被分成两份,舒鹞才点头,接过周酩远用叉子递过来的美食,放进嘴里,享受地皱起鼻子。

“那个鳕鱼我也想尝一点点,再切一下吧,还是有点大。”

这顿饭的后半段时间,周酩远都在用刀把食物分成比拇指指甲大不到多少的小块,然后用叉子叉起来,隔着桌子,递到张着小嘴等着投喂的舒鹞嘴边。

平时吃饭都是越简单越快越好,哪怕约了人谈工作,以周酩远的性子,如果一个小时内没谈拢,他几乎就是扯扯嘴角,直接起身告辞。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一个小时沟通不完的事情,如果有,说明对方说话抓不到关键点,这样的合作伙伴不要也罢。

白栩曾经同楚聿吐槽过周酩远。

说他们吃饭,每次临近一个小时,周酩远的脸就越拉越长,满脸都写着:你们这群浪费老子时间的垃圾。

但同舒鹞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半小时。

说是舒鹞请客,结果周酩远刷卡买了单。

舒鹞满嘴没有正经:“酩远哥哥,这怎么好意思呀?我端着金主爸爸的架子让你伺候了一顿饭,最后还没花钱,下次一定让我请好吗?”

周酩远敛了神色。

合着他刚才的举动,都是在伺候爸爸?

出门时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

舒鹞那件小外搭根本不御寒,周酩远把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舒鹞正好也从门口扫码借了一把伞,撑起来举到周酩远头顶。

这动作默契的。

舒鹞拍着周酩远肩膀:“周酩远,我们也太像真正的情侣了。”

周酩远没提醒舒鹞,刚才在餐厅里的时候更像。

尤其是,在洗手间里。

“所以说啊,在别人眼里我们应该是同一边的,结婚证上既然写了我的名字,我们旧识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啦,你有危险说明我也会有危险,万一那个坏人丧心病狂到对我这个柔弱的女子下手怎么办?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走到哪里都带着我?”

舒鹞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其实周酩远都没在听。

他的目光落在餐厅门口的一株玫瑰上,被雨水打湿的花瓣肉肉润润,看起来像舒鹞的唇。

周酩远没这么长久地晃神过,一直到舒鹞蹙着眉凑到眼前质问他在没在听,他才回神:“你刚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们看出来了吧,是谁先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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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二更在9点。】

第27章 相框

“你刚刚说什么?”

舒鹞都有点纳闷, 周酩远这种像是永动机一样永远转着的精明脑子,居然也会站在雨中走神?

“我说,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所以你要贴身保护我, 形影不离。”

舒鹞贴心地举了个例子:“你想想, 万一我也遇上什么从头顶上掉下来的花盆呢,我可没你命大,没准儿一次就正中靶心, 直接把我砸棺材里去了。”

周酩远皱了皱眉:“跟着我你受不了。”

“为什么受不了?”

舒鹞一激动手里的伞举偏了, 两个人被风雨兜头拍了一脸。

周酩远抹掉脸上的水珠, 语气淡淡:“那你试试吧。”

这个晚上还是回东槿别墅睡的,因为舒鹞说“那就从今天开始吧,看看酩远哥哥能忍我多少天”, 硬是把周酩远拐回了别墅。

只不过周酩远坚持把那张折叠的单人床搬到了楼下。

夜里骤雨初歇,圆月从云端冒出头来, 月色倾洒入室。

楼上舒鹞应该已经睡了, 周酩远把手背搭在额头上, 看着月光把地面切割成窗子的形状。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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