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酩远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把锤子,掂量在手里,扭头看舒鹞一眼:“都说了是绑架。”

“哦。”

周酩远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衬衫,他拎着西装走过到舒鹞面前,丢给她:“后悔么?”

其实天气不算很冷,只不过没有吃东西就没有热量,昨天夜里又刚好下了一场雨,潮湿裹着老房子的阴凉直往骨头里钻。

舒鹞蹲在这里确实存了些晒太阳的心思,但比太阳更暖的是周酩远的西装。

西装上残留着他的体温。

落在舒鹞身上,像是一层温柔的庇护。

舒鹞没推辞,把西装裹紧,抬眸对着周酩远一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真是快要饿死了。”

周酩远蹲在舒鹞面前,神情很认真,他说:“你不该卷进来,说绑架都轻了,你还没意识到么?”

他的话音顿了顿,“这是一场谋杀。”

舒鹞坐在楼上,沉浸在回忆里。

一直到舒鹓的《胡桃夹子》变成了天鹅湖,她才从过往中回神,轻轻拍掉照片上的灰尘,把照片插回相册里。

周酩远说得对。

那年她主动掺合进去的,确实是一场谋杀。

绑匪根本没有打电话索要赎金,只把他们困在那间破房子里,想把他们饿死。

只不过周酩远17岁就很聪明,身上有种不肯向困境低头的傲劲儿,他带着舒鹞一起从破房子里逃了出来。

舒鹞坐在下午的阳光里抻了个懒腰,又仔细想了想。

其实也挺惨的,到后来两人都发着烧,虚弱得几乎随时都会去见阎王爷。

倒是周酩远那件西服外套,一直都是裹在她身上的。

他们放火烧了破房子,疲惫地靠在一起等。

不知道硝烟引来的会是救援还是绑匪。

发着烧的周酩远声音里难得带了些幼稚和单纯,好像卸下大人的躯壳。

他说:“我叫周酩远,夏商西周的周,酩酊大醉的酩,远就是远近的远,你一定要记住我啊。”

瞧瞧。

17岁那会儿周酩远多可爱。

“我不但记住你,我还来找你了,”

舒鹞皱着鼻子,嫌弃地说,“就是你特别不上道,整天冷着个脸,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能把你拉出来。”

我已经从我所厌烦的生活里走出来了。

周酩远,你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电话铃声惊了舒鹞一跳,她摸出手机,有些意外。

是周酩远的电话。

还挺不禁念叨?

舒鹞笑着接起电话,嗲声嗲气:“酩远哥哥下午好!找我有事咩?”

电话那边的周酩远沉默2秒,才不怎么自然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舒鹞弯了弯眼睛:“我呀,我在回忆我的白月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哦。

-

【第一更,二更大概在9-10点,写完修完就发上来】

第33章 鸡汤

周酩远打这通电话前其实是纠结了很久的。

去南非是周酩远故意给了舒鹞跟着的机会, 那一刻类似于任性的情绪,不过是不舍得她在身边的热闹和舒适。

但过后想想,周酩远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毕竟在南非的研究所和厂房都在郊区, 条件并不好, 路途也远,车马劳顿,舒鹞那个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样儿, 胃肠又娇气, 叫她跟着干什么呢?

但让他真的放弃和舒鹞同行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周酩远又有那么一些抵触。

就这么纠结着,思来想去, 周酩远做了个决定:

先打电话约舒鹞一起吃个晚饭,再考虑到底要不要阻止舒鹞。

周酩远是个凡事效率至上的人, 这么点事儿纠结半天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连订的饭店也不是他的风格, 是按照舒鹞的喜好订的。

结果舒鹞上来就是一句,“我呀, 我正在回忆我的白月光呢。”

也不等周酩远说话, 舒鹞又自顾自地说:“没什么事儿先挂了吧, 正回忆到兴致勃勃的时候呢。”

挂断这通电话, 周酩远一整个下午都沉着脸色。

舒鹞今天也没来金融大厦,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冷清。

太阳缓缓滑落地平线,天光从大亮到黄昏,最后沉入深深暮色,帝都市的人造光源得以发挥, 满眼的华灯。

周酩远从办公椅里起身时,顺手松了领带,直接去地下一层开了车子往他现在住的地方开。

一路上小周总的眉心皱了又皱,到了一个红绿灯口,他还是叹了气掉头,开车往之前订好的那家饭店方向走。

饭店选在一个热闹的餐饮区,跟上次去的横渡不相上下。

周酩远光是开车进去就堵了一个小时,开进餐饮区,找停车位又是半个小时,整整两个小说后他才黑着脸走进订好的那家港式餐厅。

这家餐厅最有名的就是蛋蒸阿拉斯加蟹和金汤花胶鸡,两样都是好消化的,也适合舒鹞吃。

人没约到,周酩远还是自己跑来买了。

-我呀,我正在回忆我的白月光呢。

这句话又浮现出来,周酩远的目光也就不经意地凉了一瞬,把打包的服务员吓得手一哆嗦。

周酩远带着热腾腾的花胶鸡汤到东槿那会儿,舒鹞正盖着小毛毯躺在沙发上犯懒。

她其实是有些饿的,但又懒得去煮东西吃,就想这么躺着。

东槿这个小区,别墅与别墅之间的间隔很大,舒鹞住的这间从窗子望出去甚至看不到邻居家的房子,只有层层叠叠的绿化设施。

这样的居住环境也就格外安静,不放舞曲的时候甚至能听清时钟指针走动。

门外响起第一声轻响时,舒鹞还没太在意,以为是风声吹动了门。

后来又听到一声轻响。

舒鹞才猛然警觉起来。

周酩远这栋别墅装修得挺贵的,他那扇房门要是风都能吹动,那也太豆腐渣工程了吧?

舒鹞抱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前,贴近门板,顺着猫眼往外看。

这么一看,就瞧见了周酩远。

这人看起来满脸的不高兴,眉头皱得比当年被绑架时候还紧。

他一只手拎着个挺大的袋子,另一只手么,居然没插在西裤兜里,提溜着一把小钥匙,看样子是指纹锁的备用钥匙。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

指纹锁的钥匙孔不在明处,要把下面的挡盖拨开,才能找到隐藏的钥匙孔,而且角度挺刁钻的。

估计是一次没拧开,周酩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臭了。

看样子有点想转身走人。

那还是不能放他走的,毕竟他手里拎着的一看就是吃的。

舒鹞憋着笑,站在门里喊了一声:“酩远哥哥!”

站在门外的周酩远就皱着眉抬起了眸子,看向猫眼。

舒鹞“唰拉”一声拉开房门,热情地迎着周酩远进屋,又热情地围着那袋散发着浓郁香味的东西,眼睛发光地问:“酩远哥哥,你买了什么呀?”

“好好说话。”

“哦,”舒鹞怀里还抱着她那袭毛茸茸的毯子,但脑袋直往袋子口探,“买给我的吗?闻着很香啊。”

周酩远这才肯把袋子交到舒鹞手里:“金汤花胶鸡。”

饥肠辘辘的舒鹞,一听见“花胶鸡”这三个字,眼睛亮得像是蕴藏了整条银河,抱着袋子就往厨房跑。

跑到厨房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回眸,对着周酩远来了个飞吻:“谢谢酩远哥哥,我真是饿得快死了。”

沙发上仍然是一片狼藉,堆着小说、音响和暖水袋,周酩远拖了把椅子坐到桌边,忽然觉得“我真是饿得快死了”这句话十分耳熟,好像有谁曾经对他说过。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视线就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桌上的烟灰缸上。

周酩远自己也抽烟,但烟瘾不大,他对一切会上瘾的事物都有所忌讳,认为人应该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这栋别墅里,他根本就没置办过烟灰缸或者酒柜这类东西。

那这个烟灰缸,是舒鹞的?

“舒鹞,你抽烟么?”

被花胶鸡汤深深迷住了的舒鹞大概是会错了意,埋头在厨房里,随口应道:“我不抽烟,你自己抽吧,要烟灰缸么?哦,烟灰缸好像是在桌子上。”

舒鹞不抽烟?

那烟灰缸里按灭的烟蒂是谁的?

周酩远脑子里忽地闪过“白月光”三个字,面色又沉了半分。

买了鸡汤回来的路上,又在商业区堵了大半个小时,周酩远当时不自觉拿了手机,搜了搜“白月光”的字样。

结果不知道怎么点进了一个情感类论坛,里面一个姑娘激情发言,说自己因为对白月光心灰意冷,嫁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卑微地用朋友的身份留住了白月光,每天看着老公的脸想的都是白月光……

底下一堆评论:

【你老公好像一个工具人。】

【这老公真惨,绿得像绿巨人一样。】

【可怜的老公。】

……

随便扫了两眼,周酩远脸都拉了一路。

这会儿看见烟蒂,更闹心。

换了往常他这种性子是不会刨根问底的,但今天实在是不爽,周酩远清了清嗓子,又唤了一声:“舒鹞。”

“嗯?叫我干什么?”

舒鹞从厨房探出头来,眼神还在不舍地往加热着的花胶鸡汤上瞄。

周酩远舌尖抵了下腮,干脆直白地指了指烟灰缸:“有人来过?”

突然被问到的舒鹞愣了愣,不明白周酩远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本着对“他是买了金汤花胶鸡的人”的尊敬,老老实实回答:“赵姐下午来过,就是岑月白的经纪人。”

周酩远的脸色缓和了些。

花胶鸡汤被舒鹞端上来放在餐桌上,金黄浓郁的汤汁还翻滚着,散发出柔暖的鲜香。

舒鹞刚刚落座,周酩远就开口了,也没多说,顶多算是提醒:“舒鹞,南非那边条件很艰苦。”

“我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舒鹞眼睛盯着鸡汤,随口说道,“不会拖你后腿的,放心好了。”

周酩远垂着眸子想,我提醒了的,是她很想去。

舒鹞用勺子舀起一块花胶,伸长胳膊,隔了小半张桌子递到周酩远嘴边:“康忙,吾丽酩远欧巴,张一下嘴。”

周酩远看向舒鹞。

她那张脸上洋溢着漫漫的笑意,眼睛弯弯,唇角上扬,眼下的朱砂痣都是愉快的。

周酩远花了两秒反应,才明白舒鹞那不正经的发音是英语、韩语和母语的杂糅。

舒鹞大概是懒得再举着了,催促他:“快点,张嘴,啊~!咱俩之间不一直是谁花饭钱谁是爸爸么,来,今天该你享受爸爸的待遇了。”

舒鹞今天穿了件宽松版的针织毛衣外套,里面的打底衫领口稍微有些大,这么伸着手臂,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深深的锁骨窝。

再往下一点,是一片白皙的肌肤,连内衣的花边都看得见。

周酩远霍然收回视线,皱着眉吃掉汤匙里的花胶。

他已经吃了。

这姑娘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坐回去了吧?

舒鹞还举着勺子,臭美地问:“怎么样?我喂的花胶是不是巨巨巨巨好吃?格外软糯吧?”

软糯?

这词听得周酩远眼皮子一跳。

偏偏某个露着小蕾丝花边的姑娘还浑然不觉,依然举着那只勺子在他眼前晃悠:“这位金主爸爸,你有点高冷啊,怎么不说话呢。”

周酩远被她衣领露出来的皮肤晃得头疼,伸了胳膊把舒鹞的小脑袋按下去,无奈道:“你坐下吧,老实点。”

“哦。”

好在花胶鸡汤的吸引力更甚,舒鹞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去喝鸡汤。

周酩远不紧不慢替自己盛好一碗,再抬头时舒鹞已经喝了半碗汤下去。

但她用的勺子……

好像是刚才用来喂他的那只?

周酩远蹙了蹙眉:“你的勺子……”

“嗯?”舒鹞抬起头,舌尖还舔着嘴边的鸡汤,“勺子怎么了。”

她的唇沾染了鸡汤,有种柔软的剔透感。

周酩远眼皮又是一跳:“没什么。”

两人再没说话,周酩远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舒鹞则是完全沉浸在香浓的鸡汤里。

等她完全吃饱喝足,才笑着去打趣周酩远:“我还没问呢,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突然拎着吃的来了,该不会是从哪个小情人那儿被赶出来的吧?”

这句话本来是玩笑。

但周酩远忽然放下汤匙,看向舒鹞。

那表情严肃的,简直就和他17岁时告诉她“这不是绑架,这是一场谋杀”时一样,自带一种情势严峻的气场。

舒鹞还以为周酩远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了,不由地也跟着严肃起来:“怎么了?”

谁知道周酩远只是皱着眉,冷着声音说:“我没有情人,一个都没有。”

“……哦。”

舒鹞一脸茫然。

没有就没有呗,这么严肃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为自己的清白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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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34章 相似

吃花胶鸡汤用的餐具都是一次性的, 舒鹞放了个舞曲,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围着餐桌把用过的餐具和纸巾一件一件往垃圾桶里丢。

周酩远可能是嫌吵, 远远靠到客厅的窗子旁, 垂着他那双冷清的眸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他这人特别“板正”,大概是周憬太过于严苛,周酩远身上除了难以靠近和难以捉摸, 还有一种“别人家的孩子”的气质。

这种气质很难形容, 让人总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像标准, 连坐姿站姿都很一样,永远端端正正,很难看到他像现在这样子靠在哪儿。

舒鹞在舞曲里回头, 看了周酩远一眼。

可能又快要到阴历的月中旬了,窗外那轮皎月将圆不圆的, 有点像被压扁了似的, 挺可爱的。

别人站在窗边大多会去看月色, 可周酩远就那样沉默地垂着眼。

饭也吃完了,夜也深了, 周酩远也不说走也不说留, 在那儿装什么深沉呢?

舒鹞心里犯嘀咕, 她性子还是更直接些, 扭头问:“周酩远,你还走么?”

客厅里响着节奏轻快的舞曲,算不上安静,舒鹞这句话出口后,周酩远像被从什么思绪里惊醒似的。

他无意识地阖了下眼, 才把目光扫过来,又反应半秒,说:“今天住这边。”

他主动留下舒鹞是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东槿离机场不算远,周酩远要是留下住,白栩明天早晨来接人的时候就能顺便把舒鹞一起接走,省事儿。

“我也觉得你住这边方便些,明早去机场我还能蹭个顺风车。”

周酩远把折叠床从客厅角落里拎出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能蹭车还是挺不错的,舒鹞美滋滋地往楼上蹦,踩了几节台阶又转过头,神情忽然严肃:“周酩远。”

正在支折叠床的周酩远闻声抬头,眼看着舒鹞蹦蹦哒哒又跑过来,站到他面前。

她伸出小拇指弯了弯:“来,拉个勾,明早起来一起去南非,别我睡醒了你已经走了。”

周酩远抬起手,估计是没做过这种幼稚的小动作,眉心都跟着拢起来,还是别扭地伸岀了小拇指。

舒鹞笑着勾了勾他的手指:“晚安!”

她松开手,重新跑上楼梯,还贴心地关了客厅的吊灯,只剩下一圈灯带亮起柔和的光。

台阶上的重力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幽白的光,又随着她身影的隐入一楼半的拐角,光线也逐渐暗下去。

光和舒鹞都消失在视线里,周酩远才垂下头,看了眼刚才被舒鹞勾过的手指。

不知道是不是舒鹞总是吃得很少的关系,她的手总有些微凉。

周酩远坐在铺好的单人床里,揉了揉眉心。

他刚才站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树影,才突然记起一些事来。

包括舒鹞那句“我真是饿得快死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过类似的句子。

是他17岁的时候。

可能是平时脑子里都塞满了数据和合约,周酩远很少做梦,今天倒是例外了,睡前想起17岁那年的绑架,也就自然而然地梦到了。

梦到他被关在一间破屋子里,正琢磨着怎么出去,转头,看见那个画着小丑妆的女孩蹲在自屋顶倾泄的阳光下,小小的一团。

可能任何生物这样蜷缩起来,看上去都会有些无关自身气质的柔弱感。

那一刻周酩远想到他养过的那只瘦弱的流浪猫,他脱下西服外套丢给她,问她:“后悔吗?”

那姑娘抬起头,顶着一脸已经哭花了的小丑妆笑了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真是快要饿死了。”

-我真是饿得快死了。

-我真是快要饿死了。

好相似的两句话。

睡梦里的周酩远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又控制不了梦境,只能看着自己对那个姑娘认真地说:“你不该卷进来,说绑架都轻了,你还没意识到么?这是一场谋杀。”

当时周酩远是存了些恐吓的心思的。

那姑娘奇葩得很。

她自己要求被绑架,对这场命悬一线的困境唯一的不满居然是找不到吃的,还在屋子里下腰劈叉。

周酩远这么说完,做好了迎接她“哇”地哭出来的准备。

却没想到那姑娘眼睛亮亮地看向他:“那能怎么办,我已经参与进来了。其实我还挺高兴的,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自己做决定,虽然好像有些蠢。”

那种感觉周酩远懂。

提线木偶的生活确实不好受,犹如困兽,又挣脱不了。

那时候他站在破房子里,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不得不处理的文件和不得不学习的商业知识,在某个瞬间里,周酩远也是松过一口气的。

也许惺惺相惜,周酩远蹲下去,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擦掉她眼角的泪痕,又把手帕塞进她手里:“有实力才能撑起自己的野心,你的出逃方式确实有些蠢。”

“蠢就蠢吧,可能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

手帕上沾染了她脸上的颜料,她盯着那块污迹,“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后悔,都还没唱过火锅和烧烤呢,我一个帝都人,连烤鸭都没尝过。”

没有食物,没有水,也出不去。

很快他们就会被饿死渴死在这所破旧的房子里。

周酩远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舒鹞的头。

从小时候短暂地收养过那只小猫后,周酩远再也没有同任何人或者动物有过这样亲近的举动,他的手心触碰到舒鹞毛茸茸的头发时,有些不习惯的停顿。

但他说:“我会带你出去,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别哭。”

那真的是一句困境中的豪言壮语,但所幸他做到了。

他们用房子里长出来的杂草果腹,整整用锤子砸了5天,终于把被木板一层一层钉得死死的窗子砸碎了一块。

那个姑娘很坚强,没再哭过。

她从漏洞里钻出去,脚踩在外面的钉子板上,周酩远想要帮她脱掉鞋子看看伤口,但她缩回脚,语气虚弱又轻轻:“别看,我的脚不好看,学芭蕾的人脚趾是畸形的,很丑。”

下一秒周酩远好像从梦里醒了,因为他看见了舒鹞。

舒鹞那双又瘦又直的腿跪在他躺着的单人床床板上,只穿了一条短裤,腿部线条匀称又漂亮。

她俯下身,嗲着叫他:“酩远哥哥。”

舒鹞还穿着昨晚那件针织外套和打底衫,领口有些大,俯身的动作又露出领子下的蕾丝花边。

她的指尖触到周酩远的脸颊,带着微凉的温度。

“叮铃铃——”

周酩远一惊,这是他的手机闹钟。

原来还是梦。

他睁开眼睛,却真的看见了舒鹞。

舒鹞看上去还没睡醒,俯身看着周酩远。

这种睁眼睛就瞧见脸前有人的情景,一般人估计会吓个半死。

但周酩远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舒鹞的领口。

她穿了一件睡衣,领口并不大。

舒鹞看上去是真的很困,眼底那颗朱砂痣旁被她自己揉得红了一大片,她打了个呵欠:“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醒醒脑。”

“嗯。”

周酩远彻底从梦里清醒过来,淡淡开口,“去醒脑吧,来得及。”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舒鹞在家里穿的鞋子,也是那种把脚趾都包裹起来的室内地板鞋。

入了秋的清晨空气带着寒意,天色也不像夏天时一样早早就挂了太阳,早晨4点多,天都黑着。

白栩是在一个小时后到达东槿的,非常礼尚往来地给舒鹞带了早餐,但舒鹞的醒脑并没成功,蔫着喝了两口粥,又裹着围巾在车上睡着了。

她这种睡不醒的状态一直到机场,登机时都是闭着眼睛的。

白栩一路推着行李,送周酩远和舒鹞走高级VIP通道登机,他还是第一次看有人这么能睡,眼睛不睁也就算了,证件和机票都在周酩远手里,连她背着的小包包,最后也到了周酩远肩上。

小周总挎着巴掌大的小包,手里拿着机票证件,胳膊上还搭着舒鹞在车上盖的那条裸粉色厚围巾。

商场上叱诧的冰山,现在就像个保姆。

登机时舒鹞倒是短暂地精神了一瞬。

她睁开眼睛,靠在头等舱座位里,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酩远哥哥,坐,2B可是个好座位,配你的。”

周酩远扯了扯嘴角,把围巾劈头盖脸丢给舒鹞。

等他坐进2B座位上,舒鹞已经又裹了围巾闭上眼睛。

登机时的熙攘和飞机进入平稳航行后的点餐都没能吵醒舒鹞。

舒鹞这一睡就睡了3个多小时,醒来时周酩远正在跟一个挺漂亮的空乘道谢,没过一会儿,空乘拿了一条毯子过来,周酩远接过毛毯,偏头,对上舒鹞的视线。

“醒了?”他把毛毯又递给舒鹞,“自己盖上,空调开得有些足。”

舒鹞把毯子盖在腿上,空乘笑着问她:“后面旅程还长,您需要换上拖鞋么?”

飞机座位还算宽敞,不过长时间航行久坐,有些人腿脚会浮肿,换上拖鞋能缓解些,不像穿着皮鞋那么累。

但舒鹞摇了摇头,可能是刚睡醒,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半张脸还缩在毯子里,嗡声说:“不用了,谢谢你,我的脚不好看,换鞋不方便。”

我的脚不好看。

这句话太熟悉,周酩远猛地回过头,看向舒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第二更在10点左右】

又是双更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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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挖掘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南非

舒鹞坐的位置靠窗, 窗子是电致变色玻璃,没有遮光板,只需要调动按钮让玻璃变暗, 就能遮住阳光。

她上了飞机就睡得酣畅, 没动过按钮, 机舱外明媚的阳光本该从窗口滑进来。

大概是周酩远帮她调过,窗子呈现出一种昏暗的蓝色,阻隔掉了阳光。

舒鹞也就因此没看清周酩远猛地转过头时, 眸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

航班上很安静, 只有飞行的微笑轰鸣, 舒鹞的睡意还没完全消退,把剩下的半张脸从围巾里露出来,问周酩远:“你看什么?”

她还没见过周酩远动作那么迅速转头的时候。

周酩远没说话。

但舒鹞这次看清了他的表情, 说怀疑不太准确,那应该是一种若有所思。

飞机上有什么需要思考的, 值得波澜不惊的冰山这么猛然转头?

难道是她醒得不是时候, 打扰了周酩远和漂亮空姐搭讪?

这趟行程只有舒鹞和周酩远两个人, 白栩留在帝都替周酩远坐镇,周酩远不知道为什么沉默得厉害, 后面的行程都没说过话。

明明这几天周酩远的情绪已经比之前明显了, 舒鹞不太清楚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说这淡漠的人情绪就是难捉摸。

想来想去, 还是觉得可能是周酩远的搭讪被自己打扰了。

什么原因都好,舒鹞没再猜,她此刻对南非的兴趣更大些。

拿了一本关于南非的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大型客机终于落到开普敦机场时,舒鹞已经又睡了好几个短觉, 出了航班,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开着车子来接周酩远他们。

周酩远还是会帮舒鹞提行李,也会帮她拿着围巾,但说不上为什么,舒鹞就是觉得周酩远心里压着什么事情,他好像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在垂着头看手机。

舒鹞跟他坐在车子后座,无意间偏头,发现周酩远的手机界面居然不是邮箱文件。

好像是微信对话框?

搞得舒鹞差点以为周酩远在她睡着的时候,真的跟漂亮的女空乘勾搭上了。

南非这边的医疗器械研究所在郊区,车子穿过开普敦市区,舒鹞摇下半扇车窗,温热的空气拥入车里,右边是湛蓝的大西洋,左边是鳞次栉比的灰白色建筑,让人心情舒畅。

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建筑风格忽然大变。

两旁的房子变成了色彩鲜明的彩色,紫色的房屋连接着黄色的,黄色的后面又连着绿色的,舒鹞趴在车窗上,有种误闯童话小镇的感觉。

可能是她的神色太过新奇,周酩远终于开口了:“这是开普敦马来区,以彩色建筑闻名。”

舒鹞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窗外。

舒鹞很喜欢这种坐在车子里看景色的时刻,她前20年被芭蕾捆绑着的生活太过于闭塞,比坐井观天的青蛙见识还要少。

每每这样走过不同的城市和街道,她都有种自己终于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的感觉。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每一处风景时,坐在一旁的周酩远按灭手机,带着深深的眸色打量过来。

开出马来区的有一段路不算好走,车子颠簸,但舒鹞依然兴致勃勃。

周酩远看着她的侧颜,也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轻轻皱了皱眉。

很多年前,在法国的雨夜,那个主动把自己卷入绑架的、画着小丑妆的傻姑娘也是这样,坐在绑匪的车子上,颠簸在崎岖山路里,看向车窗外的眼睛却不住地发亮。

那天窗外的景色远没有南非美,只有在夜色下发黑的树影和连绵打在车窗上的斑驳雨滴。

但那个姑娘的眼睛是贪婪的,她像是被放在阳光下晒干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雨幕下的一切。

所以,舒鹞真的是那个女孩么?

她也学过芭蕾么?

周酩远收回目光,手机里白栩已经发来很多舒鹞小时候的照片:

【小周总,舒鹞的确学过芭蕾,3岁就开始学了,只不过19岁的时候没能进去皇家舞团,应该是太伤心了,放弃芭蕾。】

【11年前去没去过法国我没查到,但确实是有一些芭蕾舞方面的竞赛是在法国的,也许舒鹞去过。】

【我找到了一段录像,是你们的结婚典礼上舒鹞跳芭蕾的样子,你看看吧。】

【哦,还有一些舒鹞小时候的照片,还挺可爱,脸比现在圆哈哈哈。】

白栩发过来一堆信息,周酩远只回了一个“嗯”字。

从开普敦到研究所车程很远,要想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还需要开600多公里。

司机是研究所那边的老人了,中途带着周酩远和舒鹞在城区边缘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馆,准备吃个便饭。

周酩远说自己要处理公务,留在车子上没下车。

“小周总,那这样吧,我们买一些速食在路上充饥,然后继续赶路?”

司机师傅看了眼舒鹞,“小周太太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后面的路程还很长。”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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