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舒鹞伸出手开心地去接气球, 周酩远的手却挪走了一些。

他那双淡漠的眸垂下来, 看着她, 说:“亲一下, 就给你。”

周酩远凑得很近,是那种足以把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的距离,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又萦绕在舒鹞鼻尖,惹得人心慌。

“或者,我亲你也可以。”

周酩远用手托着她的下颌, 慢慢靠近。

“周酩远!”

舒鹞猛然睁开眼睛,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子,像轻纱一样笼在眼前。

梦里的人消失,那张越凑越近的薄唇也随之不见。

舒鹞坐在床上,按着胸口,心跳如鼓。

她用手死死按在胸口上,心想,这肯定是个噩梦,把她吓得心跳都失常了。

周酩远两只手抱着她,哪来的手捏她的嘴?哪来的手递给她气球?哪来的手托起她的下颌?

他他他、他是蜈蚣精还是千手观音?

这绝对是噩梦。

噩梦!

好不容易捋顺心情,心跳慢慢恢复正常,楼梯间突然传来周酩远的声音,不像往常那么冷冰冰,语调轻松得有些上扬:“早。”

舒鹞猛地回眸,看见周酩远穿着她买的那件浅咖色的男士外套,手里拿着手机,正看向她。

这件衣服确实适合周酩远。

他那种被西服封印的人气都散发出来,眉眼间都柔和不少。

完蛋。

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舒鹞猛地用被子蒙住自己,在单人床里缩成一个皱巴巴的小团。

我看不见你,你就不存在。

周酩远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看着单人床上的“小豆包”有些失笑,他走过去,蹲在床边,蜷着食指敲了敲鼓囊囊的被子:“舒鹞,我好像听见你叫我了。”

舒鹞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来:“你听错了,我没有。”

“没有么?我不可能听错吧?还挺大声的。”

“都说了是你听错了。”

“是不是梦到我了?”

周酩远舔了下唇角,故意说,“对我抱有什么非分之想,然后梦到……”

猫在被子里的舒鹞蓦地从里面钻出来,头发有些毛茸茸的凌乱感,脸颊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子闷的,染着些浅桃红色。

周酩远也没想到她突然从这个角度钻出来,两人的脸差点撞在一起。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仰,就听见舒鹞伶牙俐齿地回击:“我是叫你了,也确实梦见你了,梦里你像个二百五非要往粪坑里跳,我怕你吃多了积食,才叫了你一声!避免了你被粪撑死的惨剧。”

周酩远:“……多谢。”

“不用客气。”

舒鹞才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周酩远今天格外难搞。

他站起来,弓了些背,指着自己的衣领,俯视舒鹞:“我道谢是因为这件外套。”

他把话题扯到衣服上,舒鹞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周酩远说:“不过,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突然想起给我买衣服?”

其实周酩远很聪明,情商也并不低,只不过一直被束缚在商场里,平时对人对事都用一种极淡的态度,什么都懒得说,才显得格外高冷。

两人毕竟多年前打过交道,舒鹞知道,他如果真的放松下来,洞察细微这种事,应该没人能赢他的。

舒鹞张了张嘴,怕自己露出端倪,极快地胡诌:“买女装送的,买一送一。”

周酩远点点头:“嗯,我都不知道这牌子现在这么亲民了,将2万块的风衣说送就送。”

舒鹞:“……”

得,露馅了。

所以她为什么脑子一抽非要去给周酩远买外套?

哦,想起来了。

是因为路过那家店门前,她当时随意瞥了一眼,看见广告上的男模,心说,这男模长得还没周酩远顺眼,白瞎了款式这么好看的大衣。

舒鹞怀着不让店家暴殄天物的心理,给周酩远买了一件。

这种理由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夸他。

舒鹞咬牙切齿:“看你每天都是西装,我都视觉疲劳了,我这是为了自己眼睛着想,才给你买件衣服,知道么?”

周酩远态度极其好:“嗯,我的错。”

舒鹞的暴躁是在周酩远买回来的鱼翅羹里平息下来的,等到白栩来接周酩远时,舒鹞已经收拾好先出发去公司了。

白栩把车子停在别墅门前,看着周酩远上车,没忍住,往别墅里看了一眼,没发现舒鹞的身影。

“那边有什么动静么?”周酩远先开口了。

白栩立马收回视线,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汇报:“今天早晨总部发来文件,说是要接手南非那边的项目,被我以‘南非项目属于小周总私人财产’为由拒绝了,他们现在应该在查项目是否在你个人名下。”

说完,白栩问:“你昨天回老爷子那边,又正面交锋了?”

“嗯。”

“一点情面都没留的那种?”

“差不多。”

南非那边的项目已经进入尾声了,白栩也就没那么担忧周家其他人会搞事情。

毕竟他们小周总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筹划,前几天终于彻底把所有的项目相关,都归到了自己个人名下。

白栩想起当年去南非,周酩远站在一片几乎荒芜的厂房里,神色淡淡。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就用这个项目做结束吧。”

白栩一直没多问。

但他觉得,小周总是想要离开周氏的,只不过行动得并不积极,像是少了什么做催化剂。

“小周总,你是不是,准备和周家……”

后面的话白栩没说,周酩远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

但周酩远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脱下风衣搭在手臂上,尤嫌不够,扭头对白栩说:“车上有没有防尘袋之类的?”

“啊?”

白栩心说,我在这儿聊去留大事呢,小周总怎么像个洁癖似的,还找上防尘袋了?

车子停到路边,白栩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防尘袋。

周酩远把大衣用防尘袋装起来,才说:“我是有这个计划,最近开始行动了。”

周酩远并没打算一辈子和周家这么耗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他也一直没完全准备动身离开。

直到舒鹞出现。

只不过在计划里,南非那边的项目早就是他所筹谋的最后一个项目。

周酩远想,和里斯教授合作完瓣膜性心脏手术的微创医疗设备,他也算是学以致用,没白在商场上纠结20多年。

是舒鹞出现后,他才开始落实。

开始一步一步地想要和周家撇清关系。

越是接近舒鹞,他越是无法忍受周家人的冷漠、自私和唯利是图。

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的英雄和传奇。

有人挤破头想要往上爬、有人想做行业领袖、有人想要做巨鳄、有人想要赚得金满钵满、也有人贪得无厌。

这些都不是周酩远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让患者不用承担高额的进口费享受医疗设备,然后隐退闹市,做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

这是11年前他们说好的。

-如果可以选,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普通一些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普通点儿,不用站在芭蕾的金字塔尖,可以吃和牛吃鲍鱼吃龙虾,哦还有你说的焗蜗牛和松茸……

-……你想吃的可一点也不普通。

白栩和周酩远站在车边,白栩说:“就算你准备放弃周家的所有,但舒鹞……没必要和她离婚吧,我觉得她不是那种特别物质的女人,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她可能也愿意跟着你的。”

白栩说这些时,周酩远踩在马路边一块松软的泥土上。

他忽然想到早晨舒鹞慌乱又口不择言的话——“梦里你像个二百五非要往粪坑里跳,我怕你吃多了积食,才叫了你一声!”

周酩远靠着车子,轻笑一声。

白栩眼睛都瞪起来了。

提到和舒鹞离婚,小周总就这么开心?!

吃了不少舒鹞投喂的食物的白助理,瞬间就很替舒鹞不值:“小周总,我觉得舒鹞人挺好的,对你也挺好,你跟她虽然离婚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

“没离。”

白栩一愣:“那你昨天拿的那份离婚协议。”

“扔了。”

周酩远冲着阳光处眯缝了一下眼睛,语气轻松,“我现在,正准备追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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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月光

练舞室里, 音响放着Healer的新曲,快节奏说唱里又融合了一些民族元素,舒鹞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 盯着6个大男生的舞蹈动作。

他们几个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一直在练歌练舞, 舒鹞早晨进来时,他们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一个个顶着黑眼圈,挥汗如雨。

又是连着完整跳下两遍后, 舒鹞伸长胳膊关掉音响, 冲着他们几个招手:“过来吃点东西, 我给你们说说现有的动作问题,边吃边听吧。”

舒鹞自己的早饭都是周酩远投喂的,她家里能拿得出来给这帮臭小子的只有即食燕窝和营养粉。

六个大男孩早就吃腻了公司给准备的早餐, 看见舒鹞拎来的燕窝,眼睛发亮。

陆欣欢呼着:“燕窝燕窝!快给我来一罐。”

金明轩拎出一瓶, 头都没回, 反手丢给陆欣, 又拿了一瓶自己拧开:“下个月新歌发布完,如果放假, 我想喝一杯奶盖红茶。”

“我想吃烤肉!”大琛把营养粉搅进燕窝里, 脸上挂满期待, “而且一定要是牛胸口, 烤得滋滋冒油的那种!”

木冽的青木灰已经有些褪色,发梢发黄,他撩了一把头发:“我想回家吃我妈炖的红烧肉。”

舒鹞没抬头,理着手里的考核表:“等你们放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体重别涨太夸张就行。”

“就当燕窝是肉是奶茶吧,”张士泽喝了一大口燕窝,闭上眼睛,“我好像真的喝到肉味了。”

“真的假的?那我想象燕窝是奶盖红茶好了。”

跳舞的时候都绷着脸,一个比一个酷。

这会儿好像一屋子二哈,傻呵呵的。

舒鹞在他们的吵闹声里笑了笑,目光还是停留在考核表上的,思绪却穿到好多年前的小破屋里。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会威胁生命的饥饿感,灼烧着胃部,口干舌燥。

当时周酩远蹲在破屋的墙边,揪了一把野草,还挺讲究地用衣袖擦了两下,细嚼慢咽吃了下去。

他吃完,向舒鹞扬了下手腕:“过来吃点。”

舒鹞当时特别诧异:“能吃吗?”

“这种草没有毒性,就是不太干净,拉肚子是肯定的,但人长时间脱水会死的。”

舒鹞看他细嚼慢咽的样子,可能是自己真的饿晕了,居然有些馋。

她伸出手:“那我也吃点吧。”

咬了一口才发现,她实在是没办法像周酩远那么云淡风轻。

可真的太难吃了!

舒鹞囫囵咽下去,皱着脸吐槽:“这味道太恶心了。”

周酩远靠在墙边,又揪下几片,擦干净上面的尘灰,递给舒鹞。

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存心想要哄人,他的语气很轻:“想象成烧烤火锅大鲍鱼吃,味道会好一些。”

其实那是最简陋的心理暗示。

但舒鹞尝试着闭上眼睛嚼了几下,还真觉得口感变好了。

只不过还是有个需要纠结的问题,她语气幽幽:“烧烤火锅和大鲍鱼,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周酩远看她一眼,大概是烧烤和火锅太难形容,他直接跳过去,说到了鲍鱼:“口感像果冻。”

“果冻我也没吃过。”

“……椰肉呢?”

“没有。”

周酩远那副疏离的眉宇皱起来,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想了半天,才说:“嘴唇。”

“什么?”

周酩远可能是不想继续这种话题,也可能是觉得这种比喻很丢自己的逼格,他偏过头去:“咬你自己的唇就知道了,就是那种口感。”

后来舒鹞吃到鲍鱼时,想起周酩远的比喻,还偷笑过。

只是,他那张薄唇,也会是鲍鱼的口感么……

舒鹞想着这些,手里的考核表迟迟没翻动,正好停留在岑月白的那一页。

岑月白走过来,蹲到舒鹞身旁:“舒老师,怎么了?是我问题特别大么?”

“……没有。”

舒鹞回过神,摇头,“你跳得不错,我晃了个神而已。”

岑月白手里的燕窝刚刚拧开,递到舒鹞面前。

舒鹞这才看了岑月白一眼,摆摆手:“不用,你吃吧,我早晨吃过饭了。”

以前Healer还是练习生时,舒鹞就整天拎着粥或者燕窝来公司练舞室,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一起讨论舞蹈动作。

所以这帮男生对舒鹞的生活习惯也是了解的,知道她不怎么在家里吃早饭,也知道她闲着的时候总是在补觉,像睡不醒似的。

乍一听舒鹞说自己吃过了,岑月白的愣了一瞬,收回递过去的燕窝,目光黯淡一瞬,沉默地点了点头。

舒鹞趁着他们吃饭的时间,把每个人的舞蹈动作点评一遍。

今天这群大男生好像乖巧得有些过分,态度也好得不行。

她说完,把考核表放到一旁,抬起头,正好看见陆欣他们几个目光睇来睇去的,在那里无声地交换眼神。

“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

舒鹞抱着臂,用下颌指了指他们。

她这样严肃起来的时候,特别有老师的范儿,气势绝对能担得起一声“舒老师”。

最开始Healer和舒鹞没混熟的时候,就是被她这副表情糊弄住的,见了舒鹞像老鼠见了猫,偷玩一下手机听见她的声音都能吓得把手机直接扔地下,再踩住,好像被叫“老师”的都会吃人似的。

可惜现在混熟了,也就不怕了。

他们舒老师不但不能吃人,还只能吃燕窝吊着仙气。

大琛把喝空的燕窝瓶子投进垃圾桶,眼睛滴溜溜转着,十分八卦地扑到舒鹞身边:“舒老师,昨天晚上来接你的那个帅哥,真的是你老公?”

“我们几个好奇一晚上了,你真的结婚了?”金明轩也问。

舒鹞笑了笑:“我都结婚三年了。”

陆欣一脸不敢置信:“三年!我们出道也才刚三年,难道我们当练习生的时候,舒老师就结婚了?”

“我去,那会儿舒老师天天和我们同吃同住的,居然悄无声息地结婚了。”

木冽口无遮拦,他说完,岑月白忽然看了他一眼。

木冽反应过来:“不是,我是说,舒老师天天和我们在一起……”

舒鹞笑着打断木冽的解释,她不是那么敏感的人,避重就轻:“他那时候不在国内,今年才回来。”

“还是异国恋?!”

“哇哦!”

“舒老师老公可真挺帅的,人怎么样?”

“肯定很好啊!”

“异国恋是不是很难维持啊?”

……

其他男生都在感叹舒鹞结婚三年还是异国恋这些事情,岑月白默默把燕窝空瓶和纸巾收好,离开人群,耳机塞进耳孔里,独自跟着曲子开始练舞。

几个人八卦够了,才发现岑月白在练舞。

陆欣纳闷地说:“月白哥怎么自己就练上了?”

“可能C位压力大吧。”

“月白跳得那么好都有压力,我岂不是更得练了,快快快,咱们也练起来。”

舒鹞并没多想,也以为岑月白是因为C位舞蹈动作更加复杂,有压力。

早饭才刚结束,舞蹈教室的门被敲了几下,一个小助理把门退开一条缝,探头进来,瞧了眼正在练舞的Healer,冲着舒鹞这边压低声音:“舒老师。”

舒鹞起身走过去:“怎么了?”

小助理递过来一个快递:“有您的快递。”

舒鹞最近没买过什么需要快递的东西。

她接过快递盒,看了一眼,同城快递,而且寄件人居然是周酩远。

“谢谢。”

“不用客气,舒老师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我就在隔壁。”小助理恭恭敬敬,替舒鹞关好舞蹈教室的门。

快递不算重,扁扁的长方形纸盒,有点像巧克力盒的形状。

舒鹞拆快递时都想好了,周酩远明知道她吃不了,要是还敢邮一份巧克力来,她就杀到金融大厦去扭断他的狗头。

但撕开胶带,盒子拆开,里面居然躺着一本书。

封面上印了铁锈红和暗绿色交织的花纹,看着有些古朴,是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

舒鹞愣了愣,睫毛轻扇。

她收到过很多不同的礼物,但从来没有人送一本书给她。

可是,邮一本书给她?

周酩远是什么意思?

正愣着,手机响了。

舒鹞接起电话,眉心微拢:“周酩远,你寄书给我干什么?觉得我没文化?”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出声,消融了声音里的冷清感,他说:“想问你看没看过这本书。”

舒鹞从3岁起上的就是舞蹈学校,不像正规小学,除了课本上的内容还会推荐一些必读或者选读的名著给学生,确实有些文盲。

但《月亮和六便士》很有名,她恰巧读过一点。

舒鹞突然超级为自己骄傲,在周酩远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下颌:“读过啊,还看过一位名校教授给这本书写的书评,有一句写得特别好。”

“我知道你说的那句。”

周酩远说,“‘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头,看到了月光’,你说的是这句?”

“是吧,意思差不多。”

其实舒鹞仍然不明白周酩远这通电话,以及送给她一本书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他们才怼了周家最大的掌权人周憬,难道周憬没给周酩远找麻烦?

周酩远居然还悠哉悠哉地坐在办公室里,和她谈论一本名著?

直到周酩远再次开口,他有些偏低沉的声音,顺着手机流动进舒鹞耳道,缓缓的,温柔的。

他说:“舒鹞,你是我抬起头看见的月光。”

舒鹞猛地睁大眼睛。

岑月白站在舒鹞背对着的位置,趁曲子结束的空档,用毛巾擦着汗,目光却悄悄落到舒鹞身上。

才20岁的男生,心思也没有多深。

他回忆起认识舒鹞后的点点滴滴,总觉得舒鹞不像有感情牵绊的人。

也许她结婚了但并不喜欢对方呢?

也许她结婚但过得并不幸福呢?

也许……

岑月白胡乱想着,却看见舒鹞手里拿着的一本像是书样的东西突然掉在地上,她慌忙蹲下去,手里还举着手机,耳廓却红成一片。

岑月白怔住。

他从来没见过舒老师这样。

这个表情他是了解的。

因为曾经在某天,他看见舒鹞在群里夸自己唱歌进步的时候,对着镜子,也是这样耳廓红透又顺便染红了脸颊的样子。

这是喜欢,才有的模样。

舒鹞抬手在自己脸侧轻轻扇着,她说:“周酩远,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忘了告诉你,冰箱里的矿泉水是过期的。”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舒鹞惊恐站起来:“你快请个假,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感觉你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二更还是在11点呦】

第48章 医院

舒鹞说带周酩远看医生当然不是真的, 她只是太诧异他说的话。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一直到挂断电话,她的耳朵都是烫的。

Healer的曲子节奏, 伴着6对不算整齐的舞步声一起砸在舒鹞耳朵里, 有那么一瞬间, 舒鹞脑子里闪过些念头:

她现在这种感觉,算不算得上心动?

还没细想,余光瞄到大琛一个极其失误的动作, 出于职业习惯, 舒鹞忽地扭头:“大琛!你这摆胯像是在扭秧歌!”

思绪就这么打断了。

舒鹞自己没意识到。

还以为又要陪着Healer练上一整天, 结果刚到午饭时间,小助理又敲了敲练舞室的门,把头探进来, 眨巴着眼睛叫她:“舒老师。”

舒鹞条件反射地扬起眉梢:“又有我快递?”

“不是不是,”小助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伸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不是快递, 是有人找你。”

舒鹞起身,小助理又笑眯眯地添上一句:“来的人说是你先生。”

我先生?

那不就是周酩远么?

他来干什么?

舒鹞一脸懵, 拉开舞蹈室的门, 果然看见周酩远就站在门外。

走廊里有一排明亮的窗, 周酩远就站在窗前, 像是在看窗外那棵几乎掉光了叶片的银杏树。

他手臂上搭着舒鹞买的浅咖色风衣外套,白衬衫配黑色西裤,衬衫剪裁合体,展现着宽肩和公狗腰,衬衫下摆扎在西裤里, 长腿一览无余。

舒鹞收回视线,走到周酩远身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说要带我去看医生?”

舒鹞瞪大眼睛:“我那是随口说的!”

“我当真了。”

舒鹞忽地扭头去看周酩远:“周酩远,我发现你真的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高冷和淡漠好像被深秋这点不算灼热的阳光给烤死了,怎么就突然变得话多了?

“一起吃个午饭?”

周酩远偏过头,目光垂在舒鹞脸上,“吃完饭陪我去看医生?”

怎么老提看医生?

这个梗还过不去了。

舒鹞忽然笑起来:“你不会是因为我说你脑子有问题,才跑来报复我的吧?我真不是有意骂你的,但你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就…特别不像你。”

“哪些?”

舒鹞声音小了些:“说我是月光什么的。”

其实周酩远并没觉得自己在说情话,他只是在学着不去把所有心思都隐藏起来,学着对自己喜欢的人坦诚些。

不过这会儿看着舒鹞略显不自在地把目光瞥向别处的样子,周酩远像是发现了意外收获,无声地笑了笑,换掉话题:“去吃午饭。”

他们刚走出去两步,岑月白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舒老师。”

舒鹞和周酩远同时回头。

岑月白的目光越过舒鹞去看周酩远,恰巧,周酩远也在看他。

视线相撞,空气里凝结出些沉寂。

舒鹞这个大咧咧的姑娘没意识到,还在问岑月白:“月白,怎么了?”

岑月白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忘了拿手机和包。”

舒鹞的包包仍然是那种巴掌大的,给人一种塞个手机都费劲的感觉。

但她居然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把照片递给岑月白,又指了指身后的周酩远:“这照片我都备着好久了,总忘,正好今天想起来,你帮他签个名吧,他是你的死忠粉。”

在场三个人。

只有舒鹞是一脸笑。

周酩远是面无表情,岑月白则是一脸古怪。

尤其是当岑月白看清手里的照片,是那张他应投资方要求,不得不露出腹肌的照片。

岑月白神色复杂地抬起头。

正好看见舒鹞用胳膊肘捅周酩远:“不跟你偶像说点什么么?”

周酩远说:“说什么。”

“你就说‘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舒鹞挤眉弄眼,又用胳膊撞了周酩远一下,“快点,就算是我带的团,岑月白也是很忙的,能和你面对面的机会不多,机不可失,快说啊!”

于是,周酩远顶着他那张冷淡的脸,看向岑月白,极不走心地给他的“偶像”打气:“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岑月白签名的手一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把照片递过去:“……谢谢。”

下楼时舒鹞一直在偷瞄周酩远,看见他唇角一直翘着的弧度,舒鹞美滋滋地调侃人家:“见了偶像就这么高兴么?照片回去放好哦,丢了不给补的。”

舒鹞蹦跶了两节台阶,转过头:“哎,替你要了偶像签名,这么大的事,一会儿吃饭你请啊。”

周酩远实在是绷不住了,笑出声:“好,我请。”

还以为周酩远只是在附近吃个便饭,没想到他开车拉着舒鹞跑到一家泰国餐厅。

舒鹞心说,看看,得到偶像的签名就是不一样,连请客都要请最好的了。

这顿饭,在周酩远看来是约会。

舒鹞却觉得是答谢宴,吃得心安理得。

临近立冬,气温降得厉害,喝点辛辣的冬阴功汤确实暖呼呼的好舒服。

舒鹞方向感一般,也就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熟悉的。

吃过饭周酩远出去接电话,舒鹞溜达到餐厅楼顶的露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趴在护栏上看了一会儿,才忽然觉得对面楼台上的丝绒沙发有些眼熟。

再仔细看,终于认出来,对面那个天台居然是她和Healer聚餐的那家轰趴烧烤店。

舒鹞正惊奇的,周酩远走上来:“看什么呢?”

“看对面那家店,”舒鹞指了指,“你还记得我的小兔子气球么?就是在那家店的楼梯扶手上捡的。”

“知道。”

舒鹞纳闷:“你怎么知道。”

“因为给你送气球的可爱小天使就是我。”

周酩远轻飘飘这么一句,舒鹞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并没当真,还想着要怼他“哪来的的脸觉得自己是天使”。

只不过没等她说出口,周酩远已经先拉了她往楼下走。

下楼时穿过饭店二楼大堂,泰国菜里辛辣浓厚的香料味充满鼻腔。

舒鹞看见走在前面的周酩远,他随着餐厅的音乐声,轻轻抛了下手里的车钥匙。

他的车是沉闷的黑色大奔。

老气横秋。

看着车钥匙落回他的掌心,舒鹞终于知道周酩远为什么变得有些不同。

是他身上从17岁相识时就坏死掉的那些少年感,那些青春,那些蓬勃和朝气,忽然摆脱束缚,从他的言行举止间探出柔柔的触角。

周酩远不再沉着面容,不再安于沉寂在数据和合约里。

在这个深秋,在她说过让他多笑笑后,周酩远忽然活了起来,焕发生机。

这真是太好了。

舒鹞高兴地想。

走到餐厅门口,周酩远突然问她:“请假了么?”

舒鹞不明所以:“请什么假。”

“陪我去医院。”

“我不用请假的,看着Healer算是友情帮忙,又没钱拿。”

解释完这个,舒鹞才猛然回神,眉心蹙起一条细小的纹路,“真的去医院?你怎么了?病了?”

周酩远却没再说话。

舒鹞刚愉快扬起的嘴角就一点点垂了下来,也变得安静了,比周酩远还要安静,看起来还透着些严肃。

车子开到一半路程,遇到红灯,周酩远停下车子,有些不解地看向舒鹞:“怎么不说话了?”

舒鹞垂着的头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来。

又慢慢地,慢慢地转头看向他。

依然没说话,眼神空洞。

要不是周酩远自己从来不信鬼神之类的,他都要怀疑舒鹞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附身了。

舒鹞就这么目空一切地冲着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眼里才稍稍有些回神,语气喃喃:“周酩远。”

“嗯?”

“你说,我们到底是去哪?”

“医院。”

舒鹞重重点头,然后说:“没事儿,别怕,我都会陪着你的,哪怕你头发掉光了变得又丑又秃,我也陪着你。”

她这话语气像在哄人。

也不知道是哄谁,反正周酩远没听懂。

“……我为什么会掉光头发?”

“因为化疗啊。”

周酩远挺意外地瞥了舒鹞一眼,红灯过去,他不得不先发动车子,才问:“我为什么要化疗?”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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