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俩这夫妻本来徒有其名,刚才的对话太过熟谙,竟然像是感情很好的情侣在互相调侃。

好在典典是个小话痨,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

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瓶糖水甜桃罐头,眼睛骨碌碌在周酩远和舒鹞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往舒鹞身边依偎:“小婶,我想吃罐头。”

周酩远扫了眼手机里的工作文件,听见典典的话,抬眸去看舒鹞细细的手腕。

像是料定舒鹞拧不开密封的罐头,周酩远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些,等着某个小骗子开口求助。

有些事情是需要演的。

但有些突发状况,人都是凭着最本能的习惯来的。

舒鹞接了罐头,看都没看周酩远一眼,同典典随意聊着,手伸向果盘里的多用瑞士刀。

周酩远就坐在舒鹞和典典对面,听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聊当下流行的小鲜肉,说上一大串名字,再以一种同盟军的姿态亮着眼睛评价:

——对对对,他最帅了!那个wink,差点把我带走。

素来没什么情绪的人无声哂笑。

幼稚!

舒鹞手里的小刀有条不紊地顺着金属瓶盖的缝隙探进去,一点点撬着。

直到瓶盖一鼓,她才放下刀具,把盖子拧开。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桃子味,周酩远略略抬腕去看表盘上的指针,舒鹞这场与罐头的较量共用时8分37秒,而这期间,她一次都没想过要来找他帮一下忙。

周酩远眸色微动。

他之前对舒鹞那些类似“依附”、“金丝雀”之类的判断,确实是个偏见。

“小婶,你也吃。”典典舀了一勺桃子递到舒鹞嘴边。

舒鹞笑了笑:“你吃吧,小婶吃不了。”

电视里演着一个偶像剧,男女主站在阳台上,背景是漫天烟花,男女主激情拥吻,以唇厮磨。

典典“妈呀”了一声,假模假式捂住眼睛,然后鬼头鬼脑地拉着舒鹞:“小婶,你和酩远小叔也会这样吗?”

舒鹞大言不惭:“会啊,我们经常这样,比着刺激多了,不过要在没人的时候。”

说完一扭头,撞见周酩远皮笑肉不笑的脸。

外面果然下了小雨,压下闷热的潮气,又泛起新的一轮潮湿。

周憬过寿辰是家宴,一个外人没有,满屋子姓周的穿梭来穿梭去。

可能孩子的眼睛更澄澈,看到更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典典这个小丫头旁人都不理,只跟着舒鹞,像舒鹞的小尾巴。

午饭开饭前,舒鹞带着典典去东厅的洗手间洗手,她刚挤了洗手液,站在身后甩着水珠的典典忽地立正:“……酩远小叔。”

舒鹞动作没停,只抬起头去看镜子里的周酩远。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孩子也没什么热情,语气淡淡:“你先出去。”

典典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洗手间,舒鹞才抬起水龙头开关,冲掉手上的细腻的泡沫:“找我?”

离上次在东槿见面已经过了近半个月,舒鹞有些说不准他是不是又想谈谈离婚的相关事宜,只好转了个身,靠在洗漱台上,同周酩远对视。

“你跟周冉之很熟?”

舒鹞有些意外,又不卑不亢:“那不是你小叔么,跟你一个姓,你跑来问我熟不熟?”

周酩远眸色平静:“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你想看?”

舒鹞一脸神秘的嘚瑟,“要不小周总说两句好听的,什么喜欢我、爱慕我、一会儿看不见我浑身难受之类的,我就给你看。”

“舒鹞。”

周酩远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行吧。”舒鹞只好把背在身后的手臂往外挪。

周酩远刚看清她眼里的狡黠,下一瞬,这个幼稚的姑娘迅速抬起湿漉漉的手对着他眼睛一弹,冰凉的水珠子砸过来。

“……”被水迷了眼睛的周酩远有些无语。

她还能更幼稚点吗?

别说周酩远今年28岁,就是把十位数字刨掉,降智到典典那个年纪,他也绝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事。

所以叱诧商场冷漠无情的小周总愣了一瞬,说不上是气的还是惊的,反正没说出来话。

舒鹞看着周酩远的表情,笑得开怀。

她从针织裙的兜里摸出一个不大点的小瓶子,丢给周酩远:“你小叔就给了我一瓶维生素片。”

她决定恶心周酩远一下:“酩远哥哥,这你也要吃醋吗?哇,我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在乎人家的,好感动!”

周酩远直接把维生素丢进垃圾桶,淡着脸:“周冉之的东西,少碰。”

“哇哦,酩远哥哥吃醋的样子好man,我好喜欢!”

周酩远:“……”

洗手间外传来周母的声音:“典典怎么自己在这儿?看见你酩远小叔和小婶了没?”

“三奶奶你别进去!”典典急切地大声阻拦。

小丫头声音太大了,估计整个周家从东厅到西厅都能听见。

典典本人浑然不觉,小大人似高声宣布:“三奶奶,你进去会打扰到小叔和小婶的,他们两个正在洗手间里亲亲!”

洗手间里清楚地听清众人的哄笑。

典典为自己正名:“你们笑什么!典典没有乱说,是小婶自己说的,他们俩在没人的地方经常这样!哦对了,还可能比亲亲更刺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舒鹞:......实话告诉你们,可刺激了,我刚才用水甩了周酩远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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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蛋糕

舒鹞和周酩远从洗手间出来倒是没刻意装恩爱,就这么一前一后大咧咧地出来了。

反正看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也多半都觉得两人在里面干了点什么羞羞的事情。

客厅一直有些嘈杂,直到楼梯间传来一声轻咳,所有蜩沸都静止住。

舒鹞抬头往楼上看,周酩远的祖父、今儿的寿星周憬站在一楼转角处。

76岁的老人,穿着西装站在那儿,神色淡然,看上去有些严厉,却也因此显得精神抖擞。

周憬身姿挺拔,看上去像60岁左右,连身上的衬衫都是年轻款的浅灰色。

其实舒鹞一直不喜欢周憬。

他双手插在西裤兜里,某个角度看去,神情同周酩远很像。

大概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都有这样的相似,喜怒不形于色。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周憬那双更加锐利的眸子,比如他沉积在眼底的商场阅历,比如他的野心勃勃。

这些不同使周憬的固执、冷血和贪婪更加鲜明。

如果让舒鹞不带个人情绪、中肯地给周憬一个评价,舒鹞只能说,周酩远的祖父是名优秀的商人。

舒鹞转头去看周酩远。

希望周酩远永远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周憬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把手伸向周冉之,紧握着周冉之的手落座。

周冉之也就自然地坐到了寿星身旁的主位。

那个瞬间舒鹞能敏感地嗅到空气里的各怀鬼胎。

她没忍住,又偏头去看周酩远。

这人垂着眸子正在处理手机里的公文,明争暗斗好像都同他没什么关系,平静得像墙上那副风景油画里弥漫着浓雾的湖泊。

室内风起云涌,油画内的湖水永远不带一丝波动。

“看我干什么。”

舒鹞闲闲收回视线,不走心称赞:“看你长得帅呀,一表人才,气宇不凡,风流倜傥,仪表堂堂,英俊潇洒,高大威猛。”

周酩远略略抬眸,扫了她一眼,终于问出一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你学表演的?”

“……好歹对你的法定妻子多点关注吧,”舒鹞在桌子下面踩了周酩远一脚,“我学的是跳舞。”

这一脚跺得颇为用力,周酩远眉心拢了拢。

舒鹞这种幼稚的打击行为周酩远没办法回击,难道他一个大男人也抬起脚踩回去吗?

只能默默吃下这个亏。

他一直以为舒鹞是演员,毕竟她满屋子都是同鲜肉的合影,一出差就是半个月,尤其是嘴里一句真话没有的戏精劲儿,她居然会是学跳舞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周酩远是想要问问舒鹞她学的是什么舞种的,但他没开口。

“哎呀这小两口,异地婚姻还这么甜蜜,大伙儿都在聊天,就你们俩在那儿说悄悄话。”

二伯家的儿子周安桐正好坐在舒鹞和周酩远对面,笑着开口打趣他们。

舒鹞这才意识到,她和周酩远在落座后挨得挺近,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向他靠拢了些,而身旁这座冰山,居然也没躲闪。

甚至在听她讲话时还稍微向她这侧偏了偏头。

周安桐好奇道:“三弟跑那么远,都到南非去了,你俩这异地婚姻是怎么保鲜的?”

舒鹞笑眯眯,张嘴就瞎叭叭:“二哥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们感情基础好吧,自然而然就蜜里调油、伉俪情深了。”

周安桐偷偷睇一眼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周酩远。

心里有些诧异地想,居然不是形婚?感情还很好?

珍馐菜肴一道道端上来,酒杯也都倾满酒。

周家掌权人周憬没有讲话,而是看向周冉之:“每年都是我说,你们也听腻了老头子的言论,今年,就让冉之讲讲吧。”

周憬这话一出口,桌上的人眼神里都掺了些复杂。

周冉之是周憬最小的儿子,小到年龄只比周酩远大两岁。

这位温文尔雅、说话总是先带三分笑意的小叔,据说是周憬的私生子。

舒鹞只看一眼,收回目光。

宴会没什么意思,个个野心勃勃,明面上说是祝寿,暗地里有人正盼着周憬早死也说不定。

一道黑松露牛肉粒放在舒鹞面前,从日本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和法国松露搭配在一起,散发出鲜香。

旁边的菜是西柚酱鳄梨片焗帝王蟹,再旁边是中东五头鲍鱼拼鹅掌,再旁边……

舒鹞猛地把自己的视线从饭桌上拔下来,认命地给自己盛了半碗燕窝。

10层的大蛋糕被推上来时,舒鹞暗叫糟糕。

果然,每人都分了一大块。

其他的剩不剩下都没所谓,蛋糕是必须要吃完的。

先前在院子里,典典就同舒鹞吐槽过了:

——太爷爷过生日最难熬的就是吃蛋糕环节,剩下蛋糕太爷爷会不高兴,认为大家给他祝寿不用心。

前两年周憬寿辰时舒鹞都谎称自己在南非陪周酩远,成功躲过,今年周酩远回来了,舒鹞躲无可躲。

舒鹞端着一大块蛋糕,不报什么希望地看向周酩远。

感受到舒鹞的视线,周酩远偏过头。

大到周家众人的打量,小到密封罐头瓶,从来没屈服过的舒鹞,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居然有种类似于恳求的意味。

他想起三年前坐在咖啡厅的舒鹞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动的蛋糕。

以及前阵子在OB那份只被她品了一小点的杨枝甘露。

为什么不吃?减肥?

她明明那么瘦了。

周酩远从小跟在祖父周憬身边,浸染了一脑子商业理论,日常里很少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现在,面对舒鹞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可怜兮兮,他忽然挺想看看,如果他没有如这个小骗子的愿,她会怎么办。

“不够吃?我这儿还有。”周酩远故意说。

舒鹞脸上笑嘻嘻,心里mmp,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了。”

她简直想把自己手里的蛋糕扣周酩远脸上。

不够你妹!

狗男人算是指不上了,舒鹞忿忿地把小勺子戳进奶油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蛋糕。

周憬的寿辰一般从中午吃到晚上,推杯问盏,这才是个开始,要到夜里才算结束。

周酩远是唯一没人来劝酒的,他那杯红酒只喝了一口,整个人靠在椅子里,垂着眸子用手机处理工作文件。

回复到第五封邮件时,他去看舒鹞。

这姑娘吃了半天,巴掌大的蛋糕才吃掉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周酩远的错觉,总觉得她越吃越沉默。

等周酩远又看完两封邮件时,身边的姑娘已经完全蔫下来,手有意无意地往胃部放。

周酩远皱了皱眉,抬手拦下舒鹞正准备往嘴边放的小勺子:“别吃了。”

“不吃不行啊。”

这大概是同舒鹞几次对话以来,她语气最真实的一次了。

周酩远端过舒鹞手里的小盘子,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把剩下的蛋糕三口两口吃完,拿起餐巾一抹唇角,拉着舒鹞:“走。”

看见两人起身,主位上的人目露不悦,周酩远像没看见似的,淡淡开口:“临时有事,我们先回去。”

他大概很少说“我们”这样的字眼,语气略显生硬,说完拉了舒鹞往门外走。

室外风雨已停,夏末初秋,枫叶刚刚泛黄,还没变成漂亮的红色,顶着雨水留下的水珠子,空气里满是泥土和植物的清新。

周酩远那辆黑色SUV被雨水洗刷得锃亮,他坐进驾驶位,看了眼站在车旁的舒鹞:“上来。”

“送我回家吗?”

周酩远不置可否。

舒鹞也没扭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酩远哥哥真好,酩远哥哥好贴心,谢谢酩远哥哥。”

虽然是句皮话,语气里情绪明显不高。

周酩远开车风格很像他这个人,四平八稳,但车速不慢。

尤其是在红灯路口,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看见舒鹞鬓间的汗意,不动声色地把车子开得更快。

舒鹞确实不舒服,一路沉默,竭力忍着反酸的感觉。

下了车也顾不上同周酩远说话,按了指纹就要往屋里去,没留意脚下的门坎,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有人在身后伸出手,扶了一下她的腰侧,等她站稳又收手。

舒鹞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腿都软了,好在吐出来胃里舒服些。

洗手间的门是茶色磨砂玻璃,周酩远喜静,每个屋子都做得隔音极好。

前几天周酩远进门她没听见,今天也一样。

等她收拾好自己,才发现门外透过磨砂玻璃,透过一抹身影。

下午3点,洗手间没开灯,阳光把周酩远的身影化成一道剪影,身材比例胜过舒鹞带的很多男团流量鲜肉。

舒鹞拉开洗手间的门,周酩远站在门边,没什么表情,只问她:“你怎么回事?”

原本舒鹞就长得偏温柔相,刚遭完罪吐了一场,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整个人更显无辜。

周酩远语气缓和些,又多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去医院?”

舒鹞刚吐过,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张口就是一句:“酩远哥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周酩远:“?”

舒鹞做出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高高兴兴地指着自己平坦得几乎凹进去的小腹,胡说八道:“酩远哥哥,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当爸爸啦!”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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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暴雨

“你要,当爸爸啦!”

舒鹞皮完这么一句,看见周酩远淡着脸扯起嘴角。

她还想再添油加醋一番的,胃里忽然一阵反酸,只能捂着嘴甩上卫生间的门,又开始吐。

这次她没急着出去,坐在洗手间里等到胃部的不适彻底平息,又清理过后,才出走出洗手间。

周酩远已经不在洗手间门口了,舒鹞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影,对着空旷的客厅喊话:“周酩远?”

没人回应。

看来是走了。

连着吐了两次,舒鹞也没什么力气瞎折腾,回卧室窝进被子里。

舒鹞不工作的时候经常睡一整天,卧室的床帘被她换成了遮光的,她按了遥控器。

窗帘自动闭合,挡住外面被雨水冲刷过的景色,室内变得一片漆黑。

在黑暗里闭上眼睛,舒鹞眼前出现的是周酩远的样子。

一个多小时前周酩远坐在周家饭桌上,抬手拦住她即将送进嘴里的一口奶油。

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冷清,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强势地接过她手里没吃完的半块蛋糕。

也许是她那份蛋糕吃得过于痛苦,周酩远替她吃完了剩下的。

他的动作不算快,有条不紊,甚至堪称优雅。

-很快我就会变成跟爷爷一样的人,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或许现在已经是了,只是我自己还没发觉。

舒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对话,在幽暗的卧室里弯了弯眼睛。

周酩远,你没有变成你爷爷那样的人。

至少你还愿意替不算熟悉的我吃掉半块蛋糕。

真的冷漠的人不会这样做。

其实不止不算熟悉,也许在周酩远看来,舒鹞算是他对立面的人。

毕竟当时周家安排舒鹞同周酩远联姻的目的,是去限制周酩远。

所以他一直在试探她。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里,舒鹞慢慢睡着,还做了个挺让人无语的梦:

她梦到水漫金山寺,周酩远剃了个秃头坐在川流之上,自称法海。

周酩远秃头的造型居然也挺帅,更符合他那种禁欲的气质。

舒鹞大概是出于对他颜值的嫉妒,猛然从梦里惊醒。

室内昏暗,窗外噼里啪啦的水声砸在玻璃窗上。

“我不会是穿越了吧,真的水漫金山了?”

舒鹞睡得有些懵,掀起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摸到遥控器按下去,窗帘缓缓揭开,露出被雨水冲刷得水波重重的玻璃窗。

疾风暴雨雷电交加,玻璃上沾了半片被风扯断的槐树叶。

窗内结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帝都很少遇见这样的暴雨,舒鹞手机上的几条未读信息里有一半都是气象台发来的暴雨预警,闪电劈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声闷雷。

睡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睡醒,外面像是换了片天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极端天气,舒鹞坐在床上愣了几秒,才猛然想起除了卧室,一楼二楼的窗子都没关。

完蛋。

水漫不漫金山寺她不知道,周酩远一屋子齁贵的实木地板是要被泡费了。

舒鹞急忙忙从卧室往出跑,出了卧室就是二楼的大厅,想象中夹着冰冷雨水的穿堂风并没有出现。

大厅开了一圈柔和的灯带,窗子都关得好好的。

桌上放了一杯水和几盒药。

舒鹞伸手碰了下杯壁,水是温的。

药都是肠胃方面的,铝碳酸镁是治疗慢性肠炎的,多潘立酮是治疗胃腹胀气的。

枸橼酸铋钾是什么作用来着?

是不是治胃酸过多啊?

舒鹞脑子里想着药物的功效,忽然一拍自己脑门。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难道不该想想药是谁送来的么!

她顿了顿。

知道她不舒服的只有周酩远。

答案呼之欲出。

一堆药里舒鹞只撕开了消食片的盒子,把药从铝箔包装里叩出来。

药片居然是心形的。

舒鹞吃过很多国内外牌子有消食功能的药片,三角形、菱形、圆形、胶囊状。

还是第一次看见心形药片。

也就是周酩远那张不笑的脸和淡漠的眸子给人的印象太深了,换个人送,舒鹞没准儿会以为人家对她有意思。

吃过药,舒鹞举着手机往一楼走,这次她放慢了步子,不急不慌。

一楼的窗子果然是关好的,周酩远那块冰山今天像个默默的田螺姑娘。

黑云压在天幕上,连带着天色都变得昏暗,明明才入夜,却有种深宵的感觉,舒鹞拿着手机在光线昏暗的客厅晃悠。

她把周酩远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拍了张药片的照片,又打了几句话发过去。

【照片】

【谢谢酩远哥哥的爱心小药片,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大概是风雨交加导致的信号不稳定,舒鹞点了发送,信息转着小圈圈,迟迟没成功。

她抬眸,无意识地扫着室内的陈设,看见沙发上的黑影时,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信息发送成功。

黑影里发出一声手机自带的短信提示音。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光亮短暂地照亮了周酩远的脸,他闭着眼靠在椅子里,沉睡也没能柔化他那一脸疏离,连睡着时表情都是严肃的。

舒鹞弯着腰往椅子前凑了凑,一直到两人的脸只有不到两指宽的距离,才停下靠近。

她轻声说:“周酩远,你其实已经醒了吧。”

“嗯,雨停我就走。”

周酩远没睁眼,平静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大雨滂沱,闷雷不断。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舒鹞没有退开,周酩远也没动。

“如果雨不停呢。”

“总会停。”

舒鹞忽然笑了,嗲着嗓子开口:“酩远哥哥,我说的是今天晚上哦,如果雨不停呢,你这房子虽然大,可只有一间卧室的。”

周酩远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又长又密集如同鸦羽般的睫毛下,透露出略带侵略的目光,他同舒鹞对视,:“生完了?”

“啊?”

周酩远忽然换了话题,舒鹞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生什么?”

也许是这种极端天气衬得室内有种暖烘烘的温馨感,等舒鹞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时,才感到意外。

周酩远同她开了个玩笑?

冰山竟然会开玩笑?

还是好几个小时前的“喜欢男孩喜欢女孩”的生孩子梗?

虽然他那张脸,开玩笑比冷笑话还冷,舒鹞还是决定给他一点面子,配合着说:“母子平安,不过很遗憾啊周先生,我只生出来半块蛋糕。”

周酩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

这种相安无事的聊天状态不会很长,周酩远突然坐直,开口:“舒鹞,你是谁的人?”

试探来得猝不及防。

舒鹞随机应变,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心形:“我当然是你的人啦,人和心都是你的呦,酩远哥哥撒浪嘿~”

作者有话要说:  问:今天男主试探成功了吗?

答:米有。

问:今天男主气死了吗?

答:还剩一口气。

第9章 表象

试探失败,周酩远不再理舒鹞,舒鹞也懒得再去招惹这座冰山。

两人扯下面具,进入到互不干扰的陌生人状态:

一个回二楼编舞,一个在一楼处理公务。

雨势一直不减,周酩远也就一直没走,舒鹞睡前去楼下给自己倒水喝,象征性地问了他一句:“你睡哪儿?”

周酩远端坐在椅子上,衬衫松开两颗扣子,正在用手机查看一份外文的合约资料。

他头都没抬,只冲着舒鹞的方向摆了两下手。

那是个手心向内、手背向外挥的姿势,透露着些许不耐烦。

切,我还不耐烦理你呢!

舒鹞没再说话,安心回楼上睡自己的觉。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舒鹞几乎忘了周酩远的存在。

走到楼下,看见搭在椅背上的浅色西服外套,舒鹞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男人在。

沙发不见凌乱,两个傻乎乎的企鹅抱枕还放在之前的位置,连她丢在上面的长线耳麦和mini音响都没挪动地方。

这人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半掩着的厨房门里传来细微的声响,舒鹞顺着声音去看。

厨房面积很大,浅灰色调的金属料理台,有种在里面吃饭都容易消化不良的冷清,周酩远这座冰山往里一站,本来应该厨房变冰箱的。

可能是粥锅里涌起的蒸汽柔和了周酩远身上的疏间感,搭配阵阵粥香,这一幕居然显得有些温馨。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浅色西裤白衬衫,衬衫袖卷在小臂,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露出手腕上的白陶瓷手表。

衣裤上一点多余的褶子都没有,看来是真的一夜没睡。

料理台上摆着两个小罐子,是干百合和枸杞,难为周酩远能在她这个贫瘠的厨房里找到食材。

舒鹞没出声,视线在周酩远身上游走片刻。

煮饭的男人确实很性感。

尤其是这男人长得还帅。

舒鹞有那么一瞬的鬼迷心窍,主动招惹,扒在厨房门口同周酩远打招呼:“酩远哥哥早呀,早饭有我的份儿吗?”

周酩远搅动着粥锅的动作轻轻一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舒鹞独居习惯了,早起也没打扮打扮,头发散乱着,笑容灿烂。

怎么说呢,周酩远觉得她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嗅着食物香味溜进来的猫科小动物。

哪怕正在分食一锅百合枸杞米粥,摒弃互相试探这件事后,两人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舒鹞和周酩远沉默地各自吃完一小份粥,没有任何交谈。

小区里不少绿植被风雨摧残得断了枝叶,雨势渐小,物业人员穿着橘色雨衣穿梭在窗外,清理断枝残桠。

饭后,周酩远拿了外套推开门,外面还下着小雨,冰凉风卷着潮气从门口卷进来。

舒鹞喝了人家煮的粥,自动进入娇妻角色,拎了把粉嫩嫩的卡通小碎花雨伞,表情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似的:“欧巴~要不要撑把伞走?”

雨还没停,车子停得又远了些,其实有把伞是好的。

但周酩远偏过头看过来,伞面是花溜溜的碎花和小猪脸图案,令人望而止步。

他沉默地睇了舒鹞一眼,转身迈进雨中。

雨小却密集,周酩远在雨中闲庭信步,插在西裤兜里的手不紧不慢伸出来,车钥匙一闪,按亮了车子。

白衬衫被打湿,贴在劲瘦的腰线上,又是一副养眼的画面。

舒鹞隔着雨幕看着周酩远坐进车子,忽然叫了他一声:“周酩远。”

被叫到名字的人可能没想到她还在门口傻站着,目光里传递出一丝不解。

舒鹞比了个心心:“拜拜呦。”

“……”

周酩远淡着脸把车子开走了。

帝都这场暴雨持续了将近12个小时,暴雨蓝色预警后不到一个小时升级成了黄色预警,同时发布雷电黄色预警,最后升级成橙色预警。

周酩远离开东槿别墅后的三天,电视上都在报导这次暴雨引起的灾情,面露凝重的新闻主持人称这是50年来帝都市最□□雨。

多处交通瘫痪,郊区两处山体崩塌,造成泥石流,车辆房屋损失无数,甚至有人失踪有人受伤入院。

同这些糟糕的消息一起传来的,是周酩远的新变动。

有变动是必然的。

周憬的寿辰从来没有人敢提前离席,据说周酩远拉着舒鹞走后,周憬气得摔了一支价值6位数的红酒。

舒鹞想象了一下那种满地红酒渍的场景,估计像凶杀现场。

没隔两天,周家放出消息,瑞美恩乐医疗机械公司的负责人变更成周酩远。

瑞美恩乐是个烂摊子,人人都知道这家公司自收购到周氏后连年亏损,无论怎么注入新项目都濒临倒闭,并且无力回天。

这件事因舒鹞而起,但一连几天,周酩远就像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问责的意思。

舒鹞也忙了几天,暴雨造成的交通不便过去后,她连着一个星期都在舞蹈教室指导一支韩国男团练舞。

等她结束陪练工作再回到东槿别墅,冯凌子终于从医学实验室逃出来,上门找舒鹞小聚。

冯凌子提着一大盒燕窝,直接刷了指纹进门,进门就给了舒鹞一个大大的拥抱。

感受到舒鹞的肩胛骨,冯凌子心酸地说:“宝贝你又瘦了。”

“有吗?这次能休几天?”舒鹞拉着冯凌子往屋里走。

“也就休三天,我们博导简直不是人,他可能希望我死在实验室里,给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丁丁陪葬!”

冯凌子一路开车过来,没喝水,进屋看见客厅桌子上的半杯水,拿起来就要喝。

玻璃杯还没触及唇边,被舒鹞制止:“别,这杯子用过,给你拿新的。”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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