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咱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用过也没事儿。”

“……不是我用的,而且水也是好多天前的了。”

冯凌子敏感地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眼睛放光:“谁用的?男人吗?舒鹞我太欣慰了!你把男人领回家了?”

“是周酩远。”

“……”冯凌子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嫌弃地说,“那个狗,他怎么来了。”

顿了几秒,冯凌子发出一声尖叫:“你们、你们睡了?!”

舒鹞拿出一只新的玻璃杯,倒好水递给冯凌子,非常淡定地解释:“没,我在周酩远祖父生日宴上吃了蛋糕,周酩远送我回来的。”

“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吃什么蛋糕?”

冯凌子是知道舒鹞的情况的,叉着腰站在客厅里审舒鹞,“一整块都吃了?多大?”

舒鹞以前在国外做过一个胃部手术,当时负责手术的团体称这个手术是先进的黑科技,吹得神乎其神。

结果不到半年,手术开始出现副作用,当时手术的群体中,有一部分人的不良反映格外严重,消化系统减弱到只能吃流食的状态。

舒鹞就是倒霉的“一部分”中的一个。

“也就巴掌大,我吃了半块,”舒鹞顿了顿,“剩下半块是周酩远帮我吃完的。”

半块的量还好,冯凌子松了口气坐进沙发里。

片刻后,她又面色古怪地看向舒鹞:“怎么回事儿?周酩远怎么又送你回家又帮你吃蛋糕的。周狗被人魂穿了?”

舒鹞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同冯凌子讲了讲,冯凌子听得眉心紧蹙,最后摆摆手:“宝贝你先别说话,让我仔细想想。”

大雨过后这几天都是阳光明媚,屋子里的藤条香熏隐隐散来太平洋海风的味道。

冯凌子想了半天,忽然拉住舒鹞:“周酩远那个狗,又是买药又是煮早饭的,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舒鹞平静摇头:“不是。”

桌边正好放着之前舒鹞从角柜下面找到的照片,她拿起照片,指了指周酩远的脸:“你看他像是会爱谁的样子么?”

周酩远从小帅到大,可惜越长大越是冷漠。

喜欢他外貌的女人很多,但都因为他的性子打了退堂鼓。

长得再帅,也没人愿意捂着一块永远不会化的冰块过日子。

“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想婚内骗炮吗?”冯凌子大胆揣测。

“……他应该只是觉得有些愧疚吧。”

舒鹞垂下眸子,下眼睑上那颗小小的红痣被挡在长睫毛的暗影里。

她那天举着蛋糕求助地看向周酩远时,他不是没留意到她的为难。

也许是出于试探,也许是出于玩笑,也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周酩远选择视而不见。

但他应该没想到舒鹞吃了蛋糕后果会那么严重,所以感到愧疚。

周酩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山,他只是有着冷漠的样子。

其实他是沉寂在河堤下、藏在淤沙里的贝,坚硬的外壳下面是比谁都柔软的心。

冯凌子没察觉到舒鹞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还沉浸在对周酩远颠覆认知的震惊里。

她有些迷茫地拉着舒鹞问:“不是,你不觉得周酩远会愧疚比他看上你了还恐怖吗?周酩远是会愧疚的人?”

那是这个世界对他的偏见。

抬眼看清舒鹞的神色时,冯凌子才怔了怔,有些狐疑:“宝贝儿,你们不是形婚么,怎么你好像特别了解周酩远?”

舒鹞笑了笑:“因为我们,以前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为什么冯凌子都能按开指纹锁,而我只能用备用钥匙?这个男主当的忒没面儿!

第10章 故事

瑞美恩乐医疗机械这家公司也曾经辉煌过。

最牛轰轰时,曾为国外一个医疗项目提供出口医疗机械材料,在国内外医疗行业都很有名。

可惜好景不长。

国外那个医疗项目出现重大失误,闹出人命,全力支持该项目的瑞美恩乐也跟着遭殃,受到各大医院、医疗组、甚至患者的抵制。

公司前老板一夜间富豪变负豪。

当时周家正在把触手伸向医疗器械,野心勃勃,收购了在医疗器械上非常有经验的瑞美恩乐。

但周家没想到,瑞美恩乐的老板遭受不住打击,选择在公司大楼里上吊自杀。

瑞美恩乐从医疗器械传奇变成了鬼故事,也变成了周家咬牙切齿的烂摊子。

对于周酩远变成瑞美恩乐的负责人这样的消息,白栩是高兴不起来。

南非那边的医疗器械市场还没完全打开,帝都又接手了个负债累累的鬼楼。

最让白栩想不通的是,明知道会惹怒周家祖父,小周总为什么会突然在寿宴上离席?

白栩托着下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和舒鹞有关系。

因为舒鹞是白栩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波动周酩远情绪的人。

虽然她现在敌友难辨,白栩也还是很乐意看自家老板吃瘪。

这么想着,白栩给周酩远拨了个电话:“小周总,总部发来了邮件,关于瑞美恩乐的文件被寄到您东槿的家里了,应该是舒小姐替您签收的。”

“嗯。”

白栩多问了一句:“那一会儿,是我去找舒小姐取了文件给您送去,还是麻烦舒小姐跑一趟把文件送给您?”

电话那边的周酩远罕见地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都可以。”

挂断电话,白栩翻出舒鹞的手机号,双眼闪着一档“情深深雨蒙蒙”般的八卦光芒,兴冲冲拨去电话:“您好舒小姐,我是小周总的助理白栩。”

-

舒鹞坐在白栩派来的车子后座,手边放着三个牛皮纸袋。

正是上午阳光最足的时候,舒鹞戴着墨镜坐在车里查资料。

关于瑞美恩乐的商界新闻很多,但更吸引人的是一些灵异传说。

第一任老板在公司楼里上吊自杀。

之后楼里阴气森森,有加班的员工反映,打印机会在半夜突然响起,楼道里的应急灯也忽明忽暗。

第二任老板是周氏总部派过来的,任期才三个月就辞职了。

据说离职原因是神经衰弱,经常做噩梦。

第三任老板在任时间稍微长点,不过去年,在办公楼里开会时突然脑淤血,现在瘫痪了。

……

舒鹞看得投入,大白天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看窗外,瑞美恩乐的办公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本来独拥一座5层商用洋楼的公司,濒临倒闭,显得有些阴沉沉。

司机是周酩远公司的人,把舒鹞送到目的地后开着车子走了。

舒鹞是下车后才看见周酩远的,他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身上的浅驼色风衣外套和石狮子颜色差不多。

这座办公楼有些偏古罗马风格,周酩远坐在石砌的台阶上,支着一条长腿,胳膊懒洋洋地搭在膝盖上,嘴里叼着半截烟。

这是舒鹞第一次看见周酩远穿西装以外的衣服,也是第一次看见周酩远抽烟。

他居然会抽烟?

叼着烟随意翻看手机的样子还挺潇洒。

舒鹞想,如果这男人能在抬眸看向她时笑一笑就好了。

可惜,周酩远抬眼看过来时,仍然是那副冷淡的狗样子,目光里一丝温度都没有。

看见舒鹞,周酩远起身走了两步,把剩下的小半支烟碾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等烟味消散,才冲着舒鹞伸出手。

舒鹞把抱着的三个牛皮纸袋丢进周酩远怀里,目光在办公楼和他身上来回溜了一圈,不怀好意地开口:“周酩远,你这新接手的公司有不少小故事,你听说过没?”

“没有。”

“我给你讲讲呗。”舒鹞兴致勃勃。

难得舒鹞没有开口闭口都是嗲气的“酩远哥哥”,周酩远瞧了她一眼,算是无声同意。

“那你带我进去参观参观?”

周酩远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舒鹞往里面走。

“我跟你说哦,你们这个楼里,出过人命的,这家公司第一任老板,叫……”

舒鹞甩了甩手里拎着的链条小包包,轻轻一蹙眉,“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张……”

“张群。”

“对,张群!就是他,你听没听说过,他是上吊自杀的。”

空旷的大厅铺着大理石纹瓷砖,舒鹞的皮鞋踩在上面发出空旷的回音。

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对着落后她半步走在身后的周酩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而且,就在这栋楼里。”

周酩远没什么表情,看着她:“所以?”

他胆子这么大的?

不觉得害怕?

舒鹞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睛,指着头顶上的大雕花吊顶:“没准儿就是在这上面吊死的。”

“不是。”

“什么?”舒鹞没反应过来。

“我说,不是在这里。”

舒鹞以为周家为了把这个烂摊子甩给周酩远,给他洗脑了什么“公司是清白的”、“不要听网上胡说”之类的话。

她指着刚才走进来的那个玻璃旋转门,据理力争:“怎么不是呢,就是在这儿,我都在网上看见照片了,就这个大门外面,拉了警戒带的。”

周酩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在这个张什么,哦对,张群,张群之后的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反正在你前面的老板都撞见过挺邪乎的事。”

舒鹞兴致勃勃,把在来的路上看见的灵异故事挑挑拣拣,哪个恐怖说哪个:

什么半夜突然自己运作的打印机啊,忽明忽暗的走廊灯啊,随风飘动的白窗帘啊……”

边说着,她瞄着周酩远,趁他视线落在别处,悄悄靠过去,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大喊:“啊!”

正常这么突袭地喊上一声,就算没铺垫前面那些鬼话,也该吓到人的。

结果周酩远半点反映都没有,只是慢悠悠收回目光,看向舒鹞。

“你怎么不怕啊。”舒鹞没皮成,讪讪摸着鼻尖。

“因为你说的不准确。”

“啊?”

周酩远看着她,指了指电梯:“这边,带你去看看办公室。”

怎么就从鬼故事变成参观办公室了?

舒鹞心里纳闷,却也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为了专门吓人才要参观的。

两人一同上了五楼。

怎么说瑞美恩乐也是辉煌过的,从电梯口走到办公室有一段很长且豪华的长廊。

周酩远一直没说话,只在站到办公室门口时,才忽然抬手,指着办公室的吊灯:“这儿。”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舒鹞汗毛都竖起来了,心存侥幸地问:“……什么在这儿。”

周酩远似笑非笑:“张群上吊的地方,用的裤腰带,就挂在吊灯上,”

“……你你你,不是说你没听说过么!”

舒鹞怂了,连连后退,捂着眼睛不去看办公室。

“是没听说过,亲眼看过。”

周酩远居然还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

“不要!”

舒鹞大步走在前面,没留意身后的周酩远罕见地勾了勾唇角。

走到电梯口舒鹞摸着胳膊,仍然有些不安,没话找话地壮胆:“周酩远,你有没有觉得这层特别冷啊,阴风测测的感觉,不会真的有什么邪门的……”

她说着说着,一扭头,身后的走廊寂静空荡,哪还有周酩远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之前同周酩远讲过的所有恐怖片段都浮现在舒鹞脑海里,开始反噬。

她闭上眼睛:“周酩远!”

“嗯?”

听见有人应声,她才怂唧唧地把眼睛睁开一点点,看见周酩远两只手插在风衣兜里,漫步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

“把文件袋放进办公室,难不成我一直拿着它们?”

舒鹞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借着按电梯的动作稍稍掩饰了一番。

但头顶还是阴冷阴冷的,她忍不住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层楼特别冷?”

“温度确实低。”

“所以,”舒鹞无意识地把自己往周酩远身边挪了半步,“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酩远看了她一眼:“舒鹞。”

“干什么。”

“抬头,往上看。”

舒鹞觉得自己这个芝麻大的胆子,还给周酩远这种人讲鬼故事,她简直就是疯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报复,现在居然让她抬头,她可太害怕一抬头就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吊在上面晃来晃去了。

面子也不要了,舒鹞闷声回答:“我不看!”

周酩远站在电梯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风衣袖口,语气淡淡:“我以为,同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舒小姐对中央空调这种常用电器,应该不会陌生?”

舒鹞一愣,顺着他的话抬眸看去:

一排镶嵌在天花板雕花上的空调出风口,正源源不断地喷散着冷风。

舒鹞:“……”

作者有话要说:  舒鹞:我吓我自己。

-

鬼节特别篇,哈哈哈哈。

(不是,我列大纲的时候没想到写到这章刚好是这么个日子...

第11章 电梯

明明想要吓唬周酩远的,结果自己被区区一个中央空调吓得不行。

舒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还有些丢脸。

幸好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舒鹞拍着脸颊走进去。

周酩远跟进来,站在门边,伸手按下“1L”的按钮。

按钮被按下去后,呈现出一圈红色的灯光。

瑞美恩乐毕竟是好多年前的建筑了,电梯间不算大,四面的金属壁都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

舒鹞就靠在电梯壁上,不动声色地打量里面映出来的周酩远。

这人昨晚应该是熬过夜的,眉宇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显得整个面容更加淡淡。

也只是淡,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接手这么个鬼楼,粗略算算,每年光是赔钱就要搭进去几百上千万,换做旁人要么气疯,要么愁死。

周酩远却不甚在意,还有心情将计就计地吓唬她。

舒鹞正想着,电梯一顿。

明明没人按过“2L”的按钮,电梯降到2层却突然停了。

电梯门慢悠悠向两侧打开,舒鹞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周酩远身后躲,用他高大的身形挡住视线。

这种情况让舒鹞想起小说里“百鬼夜行”、“阴兵借道”之类的恐怖场景。

电梯门只开到一半,像是程序错乱,又自己慢悠悠地关上了。

嵌在电梯壁上的广告屏幕里,主持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机器人一样,扭曲了两秒,干脆黑屏。

非常有鬼片开场即视感。

周酩远蹙着眉退后半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他这个后退的动作让舒鹞更害怕了。

不是,你突然后退个什么劲儿啊!

感觉像是有什么白衣阿飘进来,你给让了个位似的。

可是,等一下……

那个自杀的老板是男人吧,男人变成阿飘后会穿白色睡裙么……

电梯重新开始下降时有些奇怪,总伴随着一点像是机械不够润滑的卡顿感。

是年久失修?

就在舒鹞思维发散着胡思乱想之际,周酩远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电梯灯忽然熄灭,整个梯厢陷入黑暗中。电梯猛地停下,舒鹞脚下有些踉跄,还好周酩远拉着她才没摔倒。

周酩远松开手,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舒鹞,靠墙站好,屈膝,抱头。”

突发状况下周酩远并没有慌乱,他按下电梯里的急救铃,没有反应,只能走到舒鹞身边站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

周酩远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手臂无意间触碰到身旁的舒鹞,只是一瞬,但也感觉到身旁的人在发抖。

周酩远动作稍顿。

白栩说舒鹞比他小三岁,今年25,三年前和他结婚时也才22岁。

这姑娘牙尖嘴利了些,毕竟是个女孩,遇见这种事难免害怕。

黑暗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凭印象,不说话时的舒鹞又瘦又娇气,连蛋糕都不能吃。

周酩远靠在电梯壁旁,蹙着眉心拧巴片刻,尝试着开口:“离一楼最多两米的距离,摔下去也不会有事。现在是9点半,10点我跟白栩有个电话会议,最多半小时,联系不上我他会找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波澜不惊,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但舒鹞只发出一个“嗯”的回应。

听声音,有些像逞强着憋出来的,气息都不太稳。

周酩远这种性子,淡惯了,冷不丁要他出口宽慰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舔了舔唇,生硬地挤出一句:“所以,别怕,不会有事。”

舒鹞憋着笑出声:“……我没有怕,不用安慰我。”

“你在笑。”

尽管周酩远吐出的是个陈述句,但他确实是疑惑的。

她是憋笑憋得发抖?

刚才不还害怕呢么,怎么就笑上了?

“周、周铭远,我真的哈……我真的挺想用手机照一下你现在的样子。”

因为嘴里闷着笑,舒鹞的话说出口不算清晰,周酩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电梯并没落到一楼,悬在至少离地2米的地方。

为了防止受伤,两人都是屈膝抱头的样子,用手机照一照肯定是毫无美感可言。

周酩远冷哼。

为了看他出糗,鬼都不怕了,真厉害。

反正电梯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见周酩远脸色沉成什么样,舒鹞自娱自乐地笑过,才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电梯突然这样,会是人为的吗?”

其实电梯黑下来的时候舒鹞是害怕过的,但周酩远冷静地发声让她靠墙站好时,舒鹞浸泡在恐怖故事里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鬼有什么可怕的。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心怀鬼胎的人么?

“百分之八十吧。”周酩远说。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要不我踩在你肩膀上,电梯上面那个防护网是不是能打开啊,我爬上去?”

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演的么,主角英勇无比,撬开头顶的防护网和电梯门,成功逃脱困境。

好像也有没逃成的……

呃,夹在电梯门里被突然启动的电梯扯成两半的好像也有?

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周酩远明显也想到这儿,丢下一句:“嗯,爬吧,等救援人员来了,我会让他们把两部分你都收好的。”

周酩远话音刚落,电梯突然动了。

梯厢在黑暗中迅速下坠,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十分不好受,像是被人推进无尽深渊。

也不是完全无尽,其实下坠只发生了一瞬间。

“轰隆——”,电梯厢砸在一楼。

电梯里的舒鹞身形一晃,被周酩远伸手拉住,两人同时跌坐在电梯里。

这一下摔得不轻,但整个过程中舒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酩远眉头紧蹙:“舒鹞,有伤到吗?”

“没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酩远才发现,舒鹞和别的女人确实不太一样。

面对虚无缥缈的鬼故事会怕。

真的遇到意外反而很镇定。

其实那一刻周酩远是有些佩服她的,但这种佩服只是一晃而过,更多的是怀疑。

同他结婚本来就没有幸福可言,舒鹞如果一哭二闹反而让人放心些,就是她这种淡定才让人更加起疑。

整栋办公楼的电源应该都被断掉了,电梯里的空调从陷入黑暗开始就失去作用,金属梯厢变成了巨大的蒸笼。

闷热、密闭又漆黑的环境里,唯一的好消息是电梯已经落到一楼,他们不用再屈膝抱头做出防御的姿势,也不用担心掉下去摔成肉饼。

舒鹞和周酩远并肩坐在地上,不知道白栩什么时候会发现周酩远失联,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

这种坐在昏暗环境中等待各种未知的场景似曾相识,有种时光倒流很多年的感觉。

大概是预判的坠落没造成实质性伤害,舒鹞稍微放松了些,警惕性也就松懈了,随口问上一句:“是什么人要害你?”

问完她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和周酩远还没熟到,能随意畅谈周家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的状态。

而且,谁要害他?

现下最大的嫌疑人不就是她么。

周酩远会在周憬的寿辰上离席是因为她。

而接受瑞美恩乐公司的直接原因就是周憬不满周酩远提前离席。

刚才提出要参观办公楼的也是她。

舒鹞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能从这事儿里把自己摘出去。

周酩远没有回答,舒鹞能感觉到他站起来,随后狭小的空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种微小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舒鹞没忍住:“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

没有了空调,电梯里越来越热,脱个衣服也正常。

但舒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那些细微的动静止住,周酩远的皮鞋踩在电梯的金属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在靠近。

失去视觉时,听觉和嗅觉好像变得更加敏感。

周酩远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越来越清晰,甚至,他温热的呼吸都轻拂而来。

舒鹞想要用手挡一下,黑乎乎的又看不清,只感觉手掌搭在了一处凸起又温热的皮肤上。

“干什么。”

周酩远声音淡淡,被舒鹞手掌覆住的喉结随他说话的动作,发出轻细的震动。

舒鹞收回手:“感觉到酩远哥哥靠近,人家好害羞的。”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带着些硬度的布料劈头盖脸照在舒鹞头上,是周酩远的风衣。

“地上凉,垫着坐。”

“哇哦,酩远哥哥好贴心,我好喜欢。”

“舒鹞。”

“舒鹞在,酩远哥哥有什么吩咐?”

周酩远大概是蹲在了她面前,他说:“你不觉得,你的嫌疑最大?”

“是有点,但你不该怀疑我。”

“相信你可以,给我个不怀疑你的理由。”

“我超爱你呀。”

周酩远嗤笑:“换一个。”

电梯厢里太热,热得人心烦气躁,舒鹞连插科打诨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一把拍开周酩远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凑近:“周酩远你怀疑个屁,就算所有巧合都因我而起,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也没有做过,我是来——”

舒鹞及时闭上嘴,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差点把真话说出来。

周酩远诈她!

舒鹞手一松,变脸比翻书还快,嗲兮兮地找补:“——我是来爱你的!酩远哥哥,人家辣么爱你,不会害你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多听听吧,以后你求她说,她都不会说的。

第12章 难友

“我是来——”

只需要这三个字,周酩远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

看来这场婚姻里舒鹞确实有些目的。

但与周氏成员之间争名夺利这些事没什么关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周酩远觉得也不必再问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也只剩一个白栩,要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太难。

只要不是敌方,其他的她想要什么周酩远都不太在意。

毕竟舒鹞这姑娘小心翼翼捂着马甲的样子,也算是乏味生活里的一方调味剂。

电梯里有种消毒液蒸腾的味道,闷得人难受。

对面的周酩远迟迟没说话,舒鹞又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后,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不算明显的笑声。

周酩远在笑?

揪住她一点点小马脚就这么愉快吗?

舒鹞翻了个白眼,把周酩远那件风衣团了团,一屁股坐上去:“周酩远,你不觉得你很幸运么?”

“怎么说?”

“我今天要是不来,搞不好被关在电梯里只有你一个人,”舒鹞伸出手指,也看不清人,随手往周酩远的方向戳了戳,“你想想,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哪有跟我一起有意思。”

这一点周酩远倒是没有否认。

舒鹞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有钱有权、有相貌有才华哪一种都不少,唯独有趣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少到上一次遇见还是很多年前。

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舒鹞还能自娱自乐。

她从链条小包包里翻出手机:“来点音乐,音量不大又不按亮屏幕的情况下,能放7、8个小时,到时候你那个助理要是还没来,我们就等着缺氧殉情吧。”

舒鹞手机里都是些舞曲,节奏快曲风酷,周酩远这种常年不听音乐的人,被吵得脑仁隐隐作痛。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跟着节奏哼得挺来劲。

要不是空间狭小,周酩远感觉她都要随着节拍跳起来了。

舒鹞的活泼把狭小的电梯厢划分成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热闹璀璨,而周酩远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城堡倾颓,杂草丛生,静得落针可闻。

周酩远靠在电梯壁上,按着眉心。

一个人沉寂得久了,年复一年,身边来来回回无非也就是些功名利禄这样的事,账户里的数字多了或者少了,好像也不值得乐上一乐。

时间一久,再也有没什么值得好奇、值得感兴趣的事。

仔细想想,最近的些许好奇心,居然是因为眼前的舒鹞。

这个充满谜团的女人带着某种目的接近他,同他联姻,眼里却没沾染上丝毫商场上的名利事故。

哪怕现在,被关在电梯里明知道是被他连累的,这姑娘依然会唱着歌,还会在唱错词时灿烂一笑。

周酩远阖着眼睑,难得起了意思兴致,也没了平时的严肃,居然带了些京腔:“困在这儿,一点儿不怕?”

大概是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试探,舒鹞没再带着她那些不正经的防备,说了几句真心话:“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比现在凶险多了,算是在情绪上攒了些经验吧。”

哪有人把遇见危险说成经验的。

周酩远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那次是真的害怕过,但我遇见了一个人……”

后面的话舒鹞就没再说了,听起来像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连语气都带着怀念。

莫名的,周酩远觉得这段对话索然无味,不太令人舒适。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遇见的,是一个男人?”

“嗯。”

更无味了。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电梯厢里只剩下舒鹞手机里传出来的爵士舞曲。

“小周总!周酩远!你在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栩的声音终于从电梯外面传来。

周酩远沉稳应声:“白栩,叫救援,电梯出了故障。”

其实舒鹞猜测过,如果周酩远那位助理不来呢?

如果那位叫白栩的助理只是有心人故意安插在周酩远身边的呢?那他们是不是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栋楼里?

过个三天五天的,变成一对尸体,再被人发现。

好像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这栋楼的鬼故事又多了一桩。

不过白栩一来,舒鹞算是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位白助理比他们两个当事人都急,隔着厚厚的电梯门都能感觉到他上蹿下跳的急切。

打电话叫了救援后,白栩甚至从楼上搬下来一台氧气机,用一种不知名的小细管子顺着电梯门的缝隙把氧气输送进来。

也算是被困在医疗机械公司的好处吧,吸氧机是不缺的。

“小周总,10点的电话会议我帮您延期到下午1点了。”

“11点与杜总的见面也延期到了下午。”

“下午原定的原材料研讨会推迟到晚上,加班通知已经发下去了。”

……

舒鹞关掉手机里的音乐,背景音立刻被白栩源源不断的工作安排填满。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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