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还是第一次见三个大男人来花都喝下午茶的。”

“可是有一个好帅啊,像明星,就是看着不太好接近。”

“现在不都流行那种长相么,怎么形容来着?”

“冷清禁欲脸?”

“对对对,冷清禁欲!”

听到“冷清禁欲”四个字,舒鹞下意识偏头去看,花草缝隙里挨桌去瞧,都是甜腻小情侣和举着手机自拍的闺蜜,也没看见哪一桌是那种长相的人。

齐言清刚吃了半块红茶蛋糕,觑见舒鹞的举动,放下叉子打趣道:“看什么呢?冷清禁欲的不一定就非得是你家那位,你酩远哥哥会来花都?”

“那应该不会。”

看着舒鹞把手里的小点心放下,齐言清忽然开口问了一句:“鹞啊,你嫁给周酩远,是因为什么?”

“我妈啊,被逼迫的。”

齐言清挑起眉梢,拇指指着舒鹞又倒回来指指自己:“咱俩同一个妇产医院,一出生就认识,都这么熟了,就没必要跟我说谎了吧?”

舒鹞笑了笑:“都三年多了才问,但凡我和周酩远感情好点,孩子都要有了,问这么迟,你心里不是应该早有答案了么。”

“还真是他啊。”

舒鹞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拭指尖,纸巾里淡淡的薄荷香蔓延出来。

那真是好久远好久远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应该是14岁吧,抱着金灿灿的奖杯,用最标准的芭蕾姿势立在台上,对着镜头露出一脸假笑。

同奖杯合影的照片现在还被挂在德国的学校、母亲的卧室。

她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头发挽成光洁的发髻,肩膀下压,肘部抬起,昂首挺胸,端庄地抱着奖杯。

在所有人看来,那是舒鹞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谁也不知道从3岁就开始学芭蕾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芭蕾。

谁也没发现她只有在看街舞时才会全神贯注。

没有童年,没有快乐。

也没有糖果和动画片,游乐园和捉迷藏。

舒鹞拥有的只有练舞,5点起床要先练基本动作,练得让妈妈满意,才能得到一份“盒饭”。

“盒饭”只是舒鹞对她的饮食的戏称,其实她吃的东西是被严格管控的:

单数日期早餐是水煮蛋和白开水,午餐是牛肉沙拉,晚餐是香蕉和白开水;

双数日期早餐是草莓和全麦面包,午餐是牛油果和白水煮鸡胸肉,晚餐是一杯牛奶。

如果这个月有31天,那31号当天舒鹞是被允许自己选择一样水果的,可以是一个橙子,一个梨,半串葡萄之类的。

但不可以是榴莲或者释迦果这种超热量的。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

舒鹞就像困兽。

被困在芭蕾里。

那天获奖之后刚好是万圣节前夜,真正的百鬼夜行,大家都化妆成不同的样子,拎着南瓜灯。

有同学热情地建议舒鹞扮成公主,舒鹞摇头,执意把脸涂成小丑,画上了红红的鼻头和夸张上扬的红唇。

她趁乱溜出老师要求入住的公馆,金色的奖杯被舒鹞抱了一路,最后用力举起丢进街角的垃圾桶。

金属奖杯与金属垃圾箱相撞,在雨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舒鹞很愉快。

甚至想要唱歌。

很想逃离这个没有尽头的牢笼,很想逃离这些她并不期待的荣耀。

然后她就在那天,在巴黎的雨夜里,遇见了另一只生活的困兽。

那个人就是周酩远。

周酩远那时候应该16、17岁,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肤色冷白,半张脸埋没在街巷的阴影里,只有一半的容颜,暴露在雨夜潮湿的空气里。

舒鹞还以为他是化了妆,扮成吸血鬼伯爵。

后来她知道了,周酩远不用化妆,那是他皮肤本身的颜色。

当时舒鹞是惊艳的,她有很多跳芭蕾的男同学,帅的,五官深邃或清秀的,但都没有当时周酩远浑然天成的桀骜和淡漠令人挪不开眼。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

周酩远偏过头,看向她。

那个眼神没什么温度,疏离的,冰凉地落在舒鹞脸上。

舒鹞心里只剩一声叹息:

要是听同学们的话,扮成个公主就好了。

为什么非要拌小丑呢!

叹息过后,她才注意到周酩远身后是有人的。

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人,头顶压着鸭舌帽,其中一个人的手搭在周酩远肩膀上,抬头,神色有些警惕地看向舒鹞。

那条街巷很偏僻,偏僻到垃圾桶都里只有她丢进去的金色奖杯。

那只搭在周酩远肩上的手又丑又粗糙,与他整齐的纯白色西装格格不入。

舒鹞是被束之高阁的长发公主,象牙塔里只有跳舞。

但那天连她自己都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眉心缓缓蹙起来,紧张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走远点!”周酩远突然出声。

正街的热闹和喧嚣传过来,那些交谈和笑闹有英文有法文,甚至有德文。

周酩远那句国语砸在面前的空间里,

舒鹞非但没听话,还哒哒跑过去,眼睛一亮,声音诚恳:“你们是在绑架吗?能不能也把我绑走?我家也好有钱的!”

想到这儿,坐在花都里的舒鹞无奈地抬起手拍了拍额头,笑着垂眸:“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作者有话要说:  -

下章入V,明天请个假,捋顺后面剧情和大纲。

小可爱们这章评论区里冒个泡泡吧,后天回来发红包给你们。

9.13(后天)爆更,更3-4章。

9.14也爆更,尽量更3章。

9.15依然爆,至少2章。

第19章 起伏

周酩远绷着脸从茶餐厅出来, 迈着大步直接坐进车子里。

白栩和楚聿追上来时只看见车门“嘭”地关上,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底看见一些不可思议。

可以说, 他们从来没见过周酩远如此失态的样子。

小周总也有过在开会时摔下文件就走的时候。

但那是因为下面的人做的策划实在太屎, 换个稍微有些脾气的都会摔东西走人, 来个暴躁点的都能把做策划的那位喷成筛子。

私下里周酩远几乎没有情绪起伏,没有情绪,也就不会失态。冷不丁展现出这种强烈的不悦, 令白栩和楚聿一时感到诧异。

难道是因为舒鹞?

白栩开着车子, 楚聿坐在副驾驶位, 周酩远自己敞着长腿坐在车子后座里。

秋高气爽,车子里没开空调,只把车窗降下一半。

有风吹进来, 扫过周酩远紧皱着的眉心,他抬手按着太阳穴,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烦闷堵在心头。

楚聿和白栩算是同周酩远最靠近的朋友了, 也知道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

于是车子里的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楚聿绷不住了,从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之间的缝隙探过头去:“酩远, 你这是吃醋了吗?”

周酩远抬眸, 看着楚聿, 扯起嘴角嗤笑一声。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突然起身离席是因为什么, 但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可能是商场上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而舒鹞总是“猜不透”,才让自己烦躁。

“不是?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气儿不顺的时候。”楚聿调侃道。

周酩远没再搭话。

他不说话,前面的白栩和楚聿也还是聊得津津有味:

“其实舒小姐应该是那种挺热闹的性子,所以小周总一直觉得她这场婚姻有什么目的性。”

“猜出来是图什么了?”

“那到没有。”

“嗐, 甭猜了,女人的心思你就别猜,永远也猜不透的。”

“也是,前两天我妈买了个按摩椅给我爸,我爸美滋滋按摩了好几天,昨天给我打电话吐槽,我妈又用离婚威胁她,说他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她都记得送了按摩椅。你说我妈为什么不能直说‘纪念日要到了我想要礼物’?”

“所以说,女人的心思咱们猜不到。”

楚聿瞄了一眼后视镜:“没准儿那位舒小姐只是痛失白月光,失去了对婚姻的期待,心灰意冷随便嫁一嫁呢。”

闷在后排一直没出声的周酩远,忽然开口:“什么是白月光。”

南非那边39个投标商的报价周酩远知道得一清二楚,每天的汇率变动他也一清二楚。

但网络上新奇的词汇,他并不了解。

正逢红灯,白栩把车子停下,扭过头:“白月光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人。”

“不但得不到,还忘不掉,一直住在心里。”

楚聿说着,特地去打量周酩远。

周酩远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连个眉头都没皱,好像真是用“求科普”的心态问的一样。

只不过在车子重新发动后,周酩远脑子里蓦地冒出舒鹞说过的话。

那天他和舒鹞被关在电梯里,舒鹞语气染着怀念,说她遇见过一个人。

-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比现在凶险多了。

-那次是真的害怕过,但我遇见了一个人。

阳光明媚的午后,连周酩远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眉心拢了一瞬。

等他注意到自己不对劲时,已经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也烦闷了一周。

要不是楚聿打电话来让他对白栩好点,说白栩天天吐槽他像是移动制冷机似的走到哪冻到哪儿,他还不会意识到。

“小周总,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和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您听哪个?”

周酩远噼里啪啦敲着键盘,面对电脑,头都没抬:“按时间顺序说。”

“您的小叔周冉之这周末生日,您祖父让他大办。”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办”的意思就是不止周家人会去,周憬要把周冉之正式介绍给商业合作伙伴和各大股东。

也就是说,周酩远的确不再是周憬用心栽培的接班人了。

周酩远波澜不惊,只用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

意思是——另一个消息呢?

“另一个消息,您祖父说所有周家人都必须到场。”

白栩顿了顿,手背反挡在唇角,做了个说悄悄话的姿势,“也就是说,舒小姐也会同您一起去。”

周酩远敲着键盘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眸,以眼神询问:

这算什么好消息?

-

周冉之这个生日宴舒鹞是真的不想去。

去了就要面对美食,只能看不能吃,绝对的折磨。

况且,这位周家的小叔非常厉害,是周家位数不多的、无论那一派都比较看好的人。

哪怕都知道他有潜在威胁,也对他说不出什么坏印象。

周冉之这人,完全就是周酩远的反义词。

他温和得仿佛没脾气,比起所有事情都有把握的周酩远,周冉之会犯错,也会跪在周憬书房挨训,面对突如其来的殊荣会惶恐,也会推辞。

在每个不可一世的人面前,周冉之都是最低的姿态,也因此八面玲珑。

舒鹞只同周冉之交谈过两次,聊得泛泛,他就看出舒鹞身体不好。

上次周憬寿辰时,他还特地给舒鹞带了一瓶维生素,说是国外看见就给她带回来了。

确实是好东西,可惜被周酩远丢进了垃圾桶。

这样贴心的周冉之,舒鹞却更加防备。

女人么,都有点第六感,她就是觉得周冉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真到了周冉之生日那天,舒鹞还是盛装出席了。

还特地穿了一条纯羽毛缝制的裸粉色长裙,在这个微凉的秋天里看着既应景又特别。

周憬是真的看重周冉之,办生日宴的地点是帝都市顶级豪华的双子酒店,两栋金碧辉煌的酒楼立在一起,映得其他霓虹黯然失色。

舒鹞盈盈笑着,拎着绒乎乎的羽毛裙摆迈下车子,还没等分辨好双子楼哪一边是周家包下来办席的,先看见了站在门口打电话的经纪人赵雅。

看赵雅的样子,一脸焦急。

是Healer出了什么事?

“赵姐?”

赵雅举着电话回头,看见舒鹞她的神情瞬间就放松了:“小舒老师,你能不能进去双子酒店?”

那应该还是能的。

只要亮出周太太的名号。

舒鹞点头:“出了什么事吗?”

“喏,”赵雅摊开手,手里躺着一对晶蓝色的耳返,“是岑月白的,他落在保姆车里了,A座里有个小颁奖仪式,他们几个一会儿要上台的。”

耳返对歌手很重要,耳返故障出现的演唱事故不少,Healer一般都是戴着自己的耳返登台的。

舒鹞接过耳返,表示自己可以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然后走进A座。

进楼时保安拦了舒鹞一下,舒鹞出门从来都是以编舞老师的身份,唯一用过一次“周太太”的身份,还是因为去买珠宝提周酩远可以打折。

舒鹞摸了摸耳垂上的粉色珍珠耳坠,没办法,还是不得已地报了周太太的名号。

周酩远确实好用。

保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楼还有人帮忙联系了岑月白。

大堂宽敞明亮,金碧辉煌,舒鹞腰背挺直站在大厅中央。

岑月白从电梯里跑出来:“舒老师!”

舒鹞扬起手里的一对耳返,晃了晃:“丢三落四,你们赵雅亲妈在外面急死了。”

“谢谢舒老师。”

岑月白面露愧色,又打起精神问,“舒老师是来看我们演出的吗?今天还提名了一个小奖项,不知道能不能入围。”

舒鹞笑了笑,指着隔壁:“我在B座参加宴会,期待你们得奖。”

“好的,那我先上去了。”

“加油呦。”

舒鹞模仿小迷妹的样子,举起手,握拳在空气里向下压了压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岑月白笑着跑进电梯。

舒鹞目送他离开,才转身。

一脸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对上周酩远那双淡淡眸子。

“酩远哥哥,你怎么也来这边了?”

舒鹞笑吟吟走过去,动作非常自然地挎上周酩远的手臂,“我们在B座,不在这边。”

周酩远没说话,垂着眸子思忖:

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东槿别墅外,自己坐在车里听着别墅欢声笑语的那天晚上。

就是那个年轻男人,戴着耳机靠在别墅窗边,舒鹞也靠在窗边,两人有说有笑。

而且,在舒鹞看不见的时候,那男人总要抬起头,状似无意地看舒鹞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周酩远抿唇,想到楚聿口中的“白月光”。

舒鹞感觉自己好多天没见周酩远了,除了那天他莫名其妙地发过两次信息之后,这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她主动拉开话题,娇嗔:“酩远哥哥,上次我说让你贴身保护我,你想得怎么样了?”

周酩远看了眼虚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想怎么贴身保护?”

“同吃同住,”舒鹞突然踮起脚,凑到周酩远耳边,轻轻吐出一个词,“同睡。”

周酩远淡淡瞥她一眼,忽略掉她最后两个字的调戏:“我不跟满嘴谎话的人同吃同住。”

“那我说点真话吧,”舒鹞叹了口气,像是挺舍不得吐真言似的,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发誓,我不是跟周冉之一伙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酩远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舒鹞,你有白月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啧,醋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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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二更在中午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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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喝多

“舒鹞, 你有白月光吗?”

有那么一瞬间,舒鹞是晃神的。

她想过周酩远会问什么,比如“你为什么跟我结婚”, 比如“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比如“你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很像周酩远的立场会问出来的问题。

她虽然嘴上说着要说真话, 但周酩远只要问出这些问题,舒鹞一定是调侃的语气,说上一句“电梯那天不是打定主意不再试探我了么, 怎么又变卦啦”。

再插科打诨, 蒙混过关。

但舒鹞万万没想到, 周酩远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他明明不像是一个会八卦这种事的男人。

白月光?

舒鹞还真认真想了一下,挺诚恳地说:“白月光如果指停留在记忆里、还挺怀念的那种异性的话,我还真有一个。”

周酩远只动了动眼皮, 示意自己听到了。

只不过倾听者的心情,难以言说。

塑料夫妻一起迈进A座酒楼, 入眼就是满室挂着假笑的人群, 攒三聚五地端着酒杯站在一起。

他们谈论股票, 谈论车子,谈论新行情, 谈论面前的红酒, 时不时发出佯作愉悦的笑声。

打人群里走过, 不知道是谁, 正用一种夸张的兴奋语调说着:“……您能来,这地方真的蓬荜生辉……”

大概是一个职位低,急着结交大人物的周家人。

幸亏舒鹞是跟着周酩远的,他淡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舒鹞跟在他身边也乐得清闲。

遇见人只需要笑着颔首, 连不走心的寒暄都省了。

舒鹞忽然有种感觉。

人人都戴着面具,而周酩远以他自己的方式,展现真实。

这个屋子里唯一真诚的人,他不该孤寂,于是舒鹞挎着周酩远胳膊的那只手,迟迟没有松开。

但被她挎着的人好像不太领情。

从那个“白月光”的话题之后,周酩远再没给她半个眼神,话也不跟她说了,好像她挎的是个人形木头桩子。

不说话正好,免得她又要动脑想对策。

舒鹞悠哉地往周围看,这双子酒楼的装修本就有些豪华得过头,周憬不知道是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又布置了一遍,浮夸得很,到处都是led小灯点,晃得舒鹞头疼。

周憬当时白手起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第一步是在20岁娶周酩远的奶奶,赢得了周酩远奶奶家的资金支撑。

人也确实是有能力的,不然也不会把周家发展成现在的状态。

就是审美有点跟不上。

舒鹞盯着斜前方一大串闪着金光的鞭炮造型水晶灯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甚至怀疑周憬卧室里的被子,是绣着金龙彩凤的大红色真丝被罩。

床边还得放个牡丹瓷痰盂。

布景辣眼睛,好在冷餐还是精致的,离老远就能闻到糕点的香味。

舒鹞对甜食最不能消化,又偏偏,早些年练芭蕾的日子太苦,像苦行僧似的,一直到她最馋的就是样式漂亮的甜品。

中午用视频远程指导一支韩国女团的舞蹈动作,忙到下午也就随便吃了半瓶即食燕窝。

闻到甜品的味道,舒鹞抿了抿唇,食指大动。

咖啡酒混合着鲜奶油味道的提拉米苏,浓香巧克力味的欧培拉,焦香浓郁的枫糖布丁,清新香甜的草莓挞……

闻到甜品香气不止舒鹞,她挎着的周酩远好像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愣是带着舒鹞生生调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甜品台而行。

周酩远语气淡淡:“你吃不了。”

舒鹞放光的眼睛瞬间暗下去,挎在他手臂上的手变成小镊子,隔着西装去掐周酩远。

这种用指甲尖掐起一小点肉的方式最疼,也最幼稚。

周酩远垂下眸子,沉默着扫了舒鹞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舒鹞能感觉到周酩远今天心情不佳。

得了栋鬼楼都没见他皱眉,能有什么事影响他心情的?

还没等舒鹞想明白,到了周家人聚集的区域。

就算冷漠如周酩远,也要稍微应酬一句半句,舒鹞也被几个嫂子小姑的拉过去,陷入叽叽喳喳的“攻势”。

周酩远站在人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宾客落座,台上站了穿着湖蓝色西装的周冉之。

周冉之笑得温润,挺不好意思似的说了几句,把麦克风递给了坐在前面餐桌上的周憬。

周憬红光满面:“今天请大家来呢,一是给我的小儿子周冉之庆祝生日,二呢,也是我有个私心,想把冉之介绍给各位……”

台上的人是谁,说了什么,这些周酩远都不在意。

本就现在挥之不去的烦躁里,人太多太聒噪,显得更加闷。

周酩远忽而起身,松了领带,起身往宴会厅外走。

身后那些揣测的目光同他无关,他只是在这一刻,突然不想做“同流合污”的周家人。

双子酒店顶楼有个露台,是个透风的好地方。

只不过周酩远拎着领带走到那儿的时候,楼台上已经有人在了。

裸粉色的羽毛裙子,小手包和手机丢在旁边的座位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3、4种小糕点,每个都只被挖掉了一个小角,像是被小老鼠偷吃的。

晚风轻轻,她舒展着手臂抻了个懒腰。

舒鹞倒是会享受。

结婚三年,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

对话全凭演技。

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默契,同时逃出宴会厅,在露台相遇。

周酩远嘴角轻弯,手里的领带随意塞进西裤兜里,走到舒鹞身旁,拉开一把椅子落座,随口调侃舒鹞:“暴殄天物啊。”

他解下领带,就像解下束缚,整个人变得有些放松。

舒鹞偏过头,皱着鼻子笑了笑,比他更放松:“你祖父那满屋子的水晶鞭炮才是暴殄天物,丑得不知道怎么形容,最神奇的是,我刚才溜出来时,还听见那玩意儿‘biubiubiu’地响,他是在圆自己童年没钱买鞭炮的梦吗。”

这还是周酩远第一次听舒鹞用正常的语气说上这么大一堆话,吐槽的居然是周憬,还挺不留情面。

借宴会厅里任何一个人雄心豹子胆,也没人敢说这个。

不过舒鹞这番话,他怎么听怎么顺耳。

闷在胸口好多天的烦躁悄然散去,周酩远忽然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舒鹞慢慢偏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酩远也会笑?”

秋风其实是冷的,只不过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太足,连楼台都染了温暖。

舒鹞的发丝随着晚风不安分地拂动,有那么几根柔柔的头发几乎扫到周酩远脸旁。

她撩起碎发别在耳后,忽然问:“上次提前离席,喜提了瑞美恩乐那栋鬼楼,这次你还敢不敢,提前离席?”

这是怂恿,也是激将。

“没什么不敢的,走吧。”

“好的!我压根就不想来看那一张张假脸!”

露台上的舒鹞格外真实,真实得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三弟,弟媳,又是你们?你俩怎么总在聚会时候偷偷摸摸地过二人时光啊,这不是撒狗粮么?”

舒鹞和周酩远同时回眸,二叔家的周安桐就站在身后,看着像刚跑过来,大冷天的额头还冒着汗珠。

“哪有,喝多了出来醒醒酒,我怕吐在小叔生日宴上招人讨厌。”

舒鹞趴在桌上,眨着眼睛,语调也慢悠悠,看着就像真的喝多了。

周安桐哈哈大笑,随意聊上几句,又看了言频频传出掌声的宴会厅:“你俩继续腻着吧,我得先进去了。”

一直到周安桐的身影晃到宴会厅门口,又猫着腰钻进厅里,舒鹞才捂着嘴问周酩远:“我刚才说里面都是假脸,他听见了?”

周酩远没什么表情,扯起嘴角:“听没听见都没所谓,还走不走?”

舒鹞拎上小包,跟着周酩远乘电梯往楼下走,一直走出酒店大厅,周酩远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多问了一句:“舒鹞,你喝酒了?”

“其实我就喝了一小口,”舒鹞伸出手,比了个一厘米的距离,“但我对酒精有些敏感,你今天幸运,传说中的‘一口就醉’被你瞧见了。”

这有什么可幸运的。

周酩远放慢步子:“喝酒不会吐?”

“一小口不会的,”舒鹞眨眨眼睛,又开始作妖,“酩远哥哥,我喝酒可是为了你好。”

周酩远看过来,示意她解释一下。

舒鹞灿烂一笑:“你不是老想着试探我么,我喝多了脑子不灵活,你可以随便试探了。”

类似的对话就发生在一个多小时前。

周酩远瞬间联想起刚到酒店时那句看似很随意的、关于“白月光”的对话,说不上为什么,不太愿意思及这个话题。

他这么想着,从酒店门口的台阶上迈下去,刚迈下两个汉白玉台阶,身后传来舒鹞的一声惊呼。

周酩远几乎是瞬间回身,抽出插在西裤兜里的手,抬手挡了一下。

舒鹞今天穿的是一双平底小皮鞋,这也能崴脚,实在是厉害。

她在摔倒的瞬间恍然看见张开双臂的周酩远,想也没想,冲着他扑过去,精准地摔进了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闻没闻到小周总若隐若现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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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第三更在下午3点】

第21章 深邃

这种迎面被人扑满怀的场景, 周酩远很多年前曾经历过。

这是第二次。

怕舒鹞跌倒,周酩远收回手臂,揽了一下她的腰, 把人扶稳。

说实话, 虽然类似拥抱, 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可言。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像是一艘小型航母正面撞上来,尤其是舒鹞还很瘦,不知道肩骨还是锁骨, 撞得周酩远胸腔生疼。

但这么一撞, 周酩远猛然从记忆角落想起一个人。

其实一直都没忘记过, 只不过做商人的都懂得及时止损,觉得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也就不再花时间怀念, 就搁置在记忆深处。

毕竟那么有趣的人,除了那次偶然遇见, 人家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找他干什么?

陷入他这种无聊又漫漫的人生吗?

可能是情景过于相似, 往事忽然越过理智, 浮现脑海。

那是一个化着小丑妆容的、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姑娘。

是周酩远的世界里出现的第一个,与他所被教育的“趋利避害”、“防人之心不可无”、“利益最大化”相背而行的人。

与小丑姑娘临别时, 周酩远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 刚刚死里逃生, 虚弱得随时可以倒下, 那个姑娘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会来找你的。

那时候他17岁,可以说是用尽了17年的面子撑着,才没丢脸地摔倒。

如果说得不到又忘不掉的人被称为白月光,那个哭得花了脸的, 满脸揉乱了的红色和白色颜料混合的姑娘,算不算是他的白月光呢?

思及往事,周酩远嘴角有那么一刹的上扬,好巧不巧,被舒鹞看见了。

舒鹞笑嘻嘻,手指点着他的胸膛:“酩远哥哥,你这人好闷骚哦,喜欢贴身保护我直说嘛。”

她还真是喝多了,人没站起来,还靠在周酩远胸前,说话声音也很轻,就像她裙子上轻飘飘的羽毛。

就醉成这样,还不忘恶心周酩远,嗲得一塌糊涂,“贴身”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周酩远默默拎起她乱戳的小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站着等。”

“好呀。”

喝多的人乖乖点头。

周酩远走了两步,拧着眉回眸,多问一句:“让你等什么你知道?”

“等——”

舒鹞那双眼波盈盈的眸子眯缝起来,“——等周酩远那个王八蛋。”

“那我是谁?”

舒鹞又眯起眼睛,悉心辨认:“很像周酩远那个王八蛋。”

周酩远气笑了。

“我喝多了脑子不灵活,你可以随便试探”,这话谁说的?

下了露抬以后,不但又开始没一句实话,还张口闭口骂他是王八蛋?

慢性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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